哥哥正在熬药的手猛地一抖，陶罐边缘磕在泥灶上发出细碎脆响。他转身时撞翻了窗台上的药盏，琥珀色的药液顺着裂纹渗进砖缝，像极了昨夜弟弟心口涌出的血。
“你……”喉间某个字反复滚了几遍，最终化作一声被牙齿咬碎的叹息。哥哥单膝跪在竹床边，指尖悬在弟弟手腕上方三寸，迟迟不敢落下——那里本该是灵脉枯竭的死穴，此刻却隐隐泛着活人独有的温热。
弟弟歪头看他发抖的指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犬齿上一点未褪的血渍：“昨晚那个穿黑袍的傻子没告诉你吗？双生魔种的‘吞心’术……”他抬起手，掌心赫然浮着一枚焦黑的咒印，“是把咱俩的灵魄捆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吞了我的心，就得替我挡三百年业火呢。”
铜壶里的药汁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哥哥泛红的眼眶。他忽然抓住弟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本该空落落的丹田处，此刻正随着两人相触的皮肤，传来细密的、蝉翼般的跳动。
“所以现在……”弟弟歪头枕着哥哥肩膀，听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声，忽然伸手去够窗台上的药盏，“该换我监督你喝药了？哥，你瞧这药渣子浮得像不像那年咱们在忘川捞的莲花？”
窗外骤起阴风，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哥哥盯着弟弟掌心的咒印，忽然想起昨夜黑袍人消散前癫狂的笑——他说双生魔种共享灵魄，却没说这咒印之下，藏着上古神魔都不敢窥破的……共生之秘。
“先喝药。”哥哥转身端起陶罐，却在低头时瞥见弟弟袖口滑落的一角——那里缠着截褪色的红绳，正是十六岁那年他们在月老祠偷拿的“兄弟同心”结。
药汁入喉时带着反常的甜。弟弟舔了舔嘴角，看见哥哥耳尖泛起的薄红，忽然伸手戳了戳对方僵硬的肩膀：“哥，等你伤好后，咱们去人间集市吧？我想吃糖画，要画两只连在一起的凤凰，烧火的那种。”
窗外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哥哥望着弟弟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古籍里关于“共生咒”的另半段记载——凡人魂魄入魔胎，需以心头血养之千年，方能化去业火。而他怀中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此刻正用自己的灵魄，一点点焐热他早已凉透的心脏。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浸在药香里，像春雪融化时的溪水温软，“等你能跑能跳了，哥带你去看遍人间的糖画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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