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命

柳君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弟弟掌心的咒印，那里已淡得只剩一道浅金纹路，像春日溪水中的游鱼。远处传来城隍庙的暮鼓，混着凡人炊烟的味道，让“永远”二字听起来不再缥缈如仙门云气。

“普通蛇活四十年。”他望着柳重发间新缀的枫叶金饰，那是百姓用熔了的谢礼铜钱打的，“可咱们见过四十年间的春耕秋收，听过四百个孩童的夜啼，收过四万片凡人折的千纸鹤——”

“哥的药罐都换了二十八套。”柳重晃了晃尾巴，尾尖戒指突然映出两人初开灵智时的模样：两条小蛇蜷在忘川石缝里，啃着偷来的莲花瓣，“那年徐老道说‘妖寿不过百年’，结果他自己的胡子都白了两轮。”

暮鼓声中，医馆檐角的百家灯笼依次亮起。柳君看见功德簿上最新的记录：“戊时正，教虎娃认药草，+2功德值”。他忽然想起少辛临走前说的“天道服务器漏洞”——或许正因他们走的是凡人路，才避开了仙门测算寿数的玉简。

“百年后。”柳重卷着哥哥手腕晃了晃，月光在两人交缠的尾鳞上织出银边，“等我尾巴长得能扫过城隍庙飞檐，咱们就把医馆改成茶馆，你泡茶我说书，讲咱们救过的狐狸、治过的书生，还有……”

“还有用功德金光修了二十三次的糖画摊。”柳君替他拂去肩头落的桂花瓣，指尖触到对方灵脉处传来的温热——那是用千年共生咒养出的心跳，“千年后若还在，就去天墟海眼看鲛人嫁女，用业火给她们的珊瑚宫缀灯。”

柳重忽然笑出泪来，尾巴尖勾住哥哥小指：“其实活多久不重要。”他望着万家灯火在功德护盾上碎成星子，“只要每年中秋能和你分块月饼，看虎娃的孩子牵着虎娃的孩子来换药——”

“就够了。”柳君接过话头，掌心与弟弟相贴的瞬间，游戏机忽然自动开机，主界面多出个“∞”符号的存档位。远处的流星划过，不是天道警示的雷劫，而是凡人许愿时燃起的孔明灯。

晚风裹着糖画的甜香掠过街巷，柳氏兄弟的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在这个仙门算不出、天道管不着的角落，两条蛇妖正用凡人的岁岁年年，编织着比星辰更久的，人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