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

柳君的尾鳞被天雷劈得簌簌脱落，却像铠甲般覆在弟弟蜷起的背上。那些泛着金光的鳞片落地即化，变成替凡人挡雨的油纸伞、给孩童治病的药引子，还有城隍庙檐角永不熄灭的灯笼。柳重被护在怀里，透过哥哥臂间的缝隙，看见功德护盾外翻涌的劫云——竟比他们救过的千尺巨浪还要狰狞。

“哥的内丹还能撑三次雷击。”柳君的声音混着血沫，红瞳却亮得惊人，“记得咱们在忘川偷喝的桃花酿吗？等渡过这劫，哥带你去人间最甜的糖画摊，把功德金光全调成糖浆——”

话音被第五道天雷劈碎。柳重感觉尾椎传来刺骨的痛，却发现哥哥替他挡劫的左臂已透明如琉璃，经脉里流动的不再是灵力，而是凡人送的百家灯火。他忽然想起去年今日，虎娃娘塞给他们的平安符上写着“逢凶化吉”，此刻那符纸正贴在哥哥心口，被功德金光染成剔透的金箔。

“别用功德渡我！”柳重挣扎着抬头，却被哥哥按回怀里。第八道天雷落下时，他看见哥哥背后浮现出腾蛇虚影，鳞片间缠绕的不是业火，而是凡人用感谢信叠成的千纸鹤。那些脆弱的纸片在雷劫中竟化作盾牌，替他们挡住了足以碎骨的一击。

“还记得少辛说的存档理论吗？”柳君咳出黑血，却笑着摸出游戏机，那上面的“∞”存档位正在疯狂加载，“咱们早就不是天道棋盘上的棋子——你看，人间有十万盏灯为我们亮着。”

第九道天雷是金色的。柳重感觉尾尖的戒指突然发烫，与哥哥锁骨处的鳞纹共鸣，竟在两人周围织出茧状的功德光网。他听见远处传来凡人的惊呼，抬头看见万千功德玉简升上夜空，每一片都刻着“柳大夫平安”的祈愿，连徐老道都举着跌打药酒在人群中大喊。

雷劫终了时，兄弟俩蜷在废墟中，像初生的小蛇般交缠着尾尖。柳君颤抖着摸出半块糖酥饼——那是渡劫前塞在怀里的，竟奇迹般完好无损。柳重咬下时，饼芯溢出的不再是花生碎，而是混着雷光的甜，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尝到的人间善意。

“疼吗？”柳君替弟弟拂去脸上的烟尘，发现他发间的枫叶金饰不知何时碎成两半，却拼成了完整的“劫”字。远处的百姓捧着药箱涌来，虎娃举着新做的糖画——两条交缠的蛇盘在雷云之上，尾尖缀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柳重望着漫天朝霞，尾巴轻轻勾住哥哥残缺的指尖：“不疼。”他舔掉嘴角的饼渣，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重生——不是内丹，不是灵力，而是凡人千万句“谢谢”凝成的，比天劫更坚韧的东西。

游戏机在废墟中亮起，存档界面多出两个选项：“天雷劫·HE（Happy Ending）”和“人间客·续章”。柳君按住确认键时，看见屏幕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哥哥的左臂化作金光藤曼，弟弟的尾鳞长出了祈愿灯的纹路。

“下次渡劫。”柳重靠在哥哥肩头，听着人群中传来的“蛇大夫醒了”的欢呼，“咱们该让少辛开发个‘功德爆米花’模组，边吃边看天雷特效。”

哥哥笑出泪来，指尖抚过弟弟新生的鳞片——那上面刻着的，全是凡人用温暖织就的，永不褪色的，生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