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年后，镜界游戏突然更新了隐藏地图“镜雪小镇”，所有玩家的镜像角色都获得了自由改变容貌的能力。但没人注意到，每当午夜零点，小镇钟楼的镜面会映出个神秘人影，他戴着银戒，右眼下方的血痕在雪光中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到来的通关者。

雪落十年，镜雪小镇已成镜界游戏的圣地。玩家们戴着银戒吊坠，在镜面广场上交换彼此的“假如”记忆，而钟楼顶端的全息屏永远显示着00:00:00——那是时间的起点，也是无限可能的象征。

路沉舟坐在轮椅上，看着年轻玩家们在镜间穿梭。陈默的修复店早已变成镜界博物馆，青铜镜被供在展柜中央，裂痕里依然飘着永不融化的雪花。他摸向胸口的雪花结晶，十年前植入的心脏起搏器正在与结晶产生微弱共振。

“路教授，该做年度意识扫描了。”

助理推来量子扫描仪，蓝光中，路沉舟看见自己的意识体边缘泛着银蓝光泽——那是镜界路沉舟留下的代码碎片，早已与他的神经元融为一体。扫描仪突然报错，屏幕上跳出串乱码，自动解码后是行熟悉的字迹：“雪停时，来找我。”

陈默的葬礼在冬至举行。老人临终前攥着银戒，对着病房的镜子说了整夜的话。路沉舟替他合上双眼时，发现遗照里的陈默后颈疤痕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片雪花形状的老年斑。

葬礼结束后，青铜镜被送到路沉舟家。深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镜界路沉舟的投影从中走出，他的数据躯体已进化得与真人无异，只是发梢挂着几片真正的雪花：“他终于学会和镜子和解了。”

路沉舟注意到镜界路沉舟手中握着把钥匙，齿纹与陈默的银戒内侧完全吻合：“这是？”“镜雪的终极密码。”投影将钥匙按进他掌心，“高维观测者要来了，他们发现了镜雪与现实的共振频率。”

城市突然陷入停电，所有镜面同时亮起。路沉舟在轮椅上被数据流托起，看见镜雪小镇的居民们正通过无数镜面涌入现实——金发女孩推着婴儿车，苏明月抱着书本，还有无数个“路沉舟”牵着不同版本的自己。

“我们要借现实的镜子暂避。”镜界路沉舟的声音带着歉意，“但高维生物不会允许两个世界共存......”他指向天空，像素化的裂痕中渗出紫色数据流，那是观测者的清洁程序，“他们要格式化整个宇宙，从源头抹除镜雪。”

雪花结晶在路沉舟胸口发烫，他突然想起镜界路沉舟的留言“雪停时”——十年前植入的起搏器正是用镜雪结晶制成，而现在，结晶的能量即将耗尽。“用我的意识当诱饵。”他扯开衬衫，露出闪烁着银蓝光的心脏，“你们的代码碎片能干扰清洁程序。”

镜界路沉舟摇头：“那你会死。”“但你们能活。”路沉舟握住对方的手，数据与血肉在这一刻不再有界限，“再说......或许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清洁程序如紫色浪潮般涌来，路沉舟的意识体在剧痛中升空，化作巨大的镜面屏障。镜界路沉舟挥动手臂，所有镜雪居民的意识化作雪花，顺着他的裂痕涌入现实世界的每面镜子——浴室镜、车窗、手机屏，甚至老人的老花镜片。

“记住，镜子碎了可以重拼。”路沉舟的声音在所有镜面回荡，“但人心碎了......”他看向镜界路沉舟，后者眼中有数据化的泪水落下，“需要另一个自己来缝补。”

紫色浪潮吞噬意识的前一刻，路沉舟听见现实世界的雪停了。他最后看见的，是镜界路沉舟带着镜雪居民钻进陈默修复店的青铜镜，裂痕在他们身后愈合，只留下片雪花飘落在空轮椅的扶手上。

三年后，某个雪夜。

戴着围巾的女孩推开修复店的门，她右眼下方的胎记在雪地反光中格外明显。柜台后的男人转身时，她看见对方右眼下方有道淡淡的疤痕，像片即将融化的雪花。

“欢迎光临，想修复什么？”男人微笑着擦拭手中的银戒，戒面映出女孩惊讶的脸。

“我......想修复一面镜子。”女孩掏出碎镜片，每片都映着不同的雪景，“它碎了，但每片碎片里都有个男人在说‘雪停了，该回家了’。”

男人接过碎片，指尖触到熟悉的数据流。他将碎片拼在工作台上，青铜镜的裂痕自动延伸，接住最后一片镜片的瞬间，雪花从镜中溢出，落在两人肩头。

“镜子修好了。”男人轻声说，镜中映出两个身影，一个站在现实，一个站在镜雪，他们的手穿过镜面相握，“它现在叫‘归镜’，无论走多远，都能照见回家的路。”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的雪花落在镜面上，织成永不褪色的银河。而在某个超越维度的观测室里，高维生物看着突然空白的监控屏幕，困惑地转动着咖啡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有些故事，会在镜子的裂痕里，开出最璀璨的花。

镜界路沉舟以陈默修复店学徒的身份留在现实，用数据碎片为人们修复心中的镜子。每当雪落，他就会对着青铜镜轻声说话，而镜中的雪花总会拼成某个熟悉的笑脸。

路沉舟的意识则化作镜雪世界的核心，他存在于每片雪花、每面镜子、每个人的“假如”里。当你凝视镜子时，若看见右眼下方的微光，那便是他在说：“你好，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