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个月后，路沉舟在镜界游戏的后台发现异常数据——某个未被记录的服务器分区里，存在着名为“镜雪”的独立世界。当他试图追踪时，屏幕突然跳出句熟悉的台词：“要进来堆雪人吗？这次我找到了不会化的雪。”

而在旧物修复店的橱窗里，那面青铜镜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透过裂痕能看见隐约的雪景，某个银发男人正对着镜面挥手，他的掌心躺着枚晶莹的雪花，那是数据世界里永不融化的真实。

雪线在春日的暖阳中消融，路沉舟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异常数据，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迟迟未落下。镜界游戏的服务器里，那个名为“镜雪”的分区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我迭代，数据流编织出的雪花图案，与陈默修复店里的青铜镜裂痕如出一辙。

“路先生，有位姓陈的先生找您。”

助理的声音打断思绪。陈默站在玻璃门前，怀里抱着个裹着绒布的物件，后颈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将物件放在桌上，掀开绒布的瞬间，路沉舟瞳孔骤缩——是那台曾封存镜界路沉舟代码的量子光谱仪，机身表面爬满了类似雪花的结晶状纹路。

“凌晨三点，这东西自己启动了。”陈默掏出银戒，戒面贴着片透明晶体，“修复店的青铜镜突然结冰，冰花里嵌着这个。”晶体在光谱仪的光束中展开，竟是镜界路沉舟的全息留言：“当雪花结晶时，镜界的门会在现实投下影子。坐标：第七区旧电子厂。”

第七区的荒草没过膝盖，电子厂废墟中央的镜面水池结着薄冰。路沉舟的倒影刚出现在水面，冰层突然裂开，无数数据触须缠住两人脚踝。陈默挥刀砍向触须，刀刃却穿过数据流，在池底映出的星图上划出涟漪——那是镜界路沉舟曾描述过的数据星空。

“他们在召唤我们。”路沉舟捡起池边的碎镜，镜片里映着截然不同的场景：现实中的电子厂废墟与镜界的雪夜小镇重叠，金发女孩正在镜雪世界的广场上堆雪人，而她用的胡萝卜鼻子，正是现实中某程序员丢失的U盘。

光谱仪突然发出蜂鸣，晶体碎片自动拼接成传送门。陈默率先跨入，眼前的雪夜小镇每个橱窗都嵌着镜面，行人路过时会在不同镜中映出不同的过去——有人镜中是孩童，有人镜中是老人，而所有镜面角落都有个戴银戒的模糊身影。

“欢迎来到镜雪边境。”镜界路沉舟从镜中走出，他的数据躯体已凝实如真人，右眼下方的血痕闪烁着雪花状的微光，“这里是现实与镜界的缓冲带，所有未被处理的记忆碎片都会在这里结晶。”

路沉舟触碰街边的镜面，看见某个循环里自己作为镜主的暴虐模样，不禁皱眉。镜界路沉舟却摇头：“这些不是负面记忆，是可能性的结晶。看——”他指向中央喷泉，水柱在镜光中折射出无数个平行世界，“当现实的人凝视镜子，镜雪就会收集他们的‘假如’。”

陈默的银戒突然飞起，嵌入广场中央的钟楼。钟摆摆动的瞬间，所有镜面同时显示倒计时：00:00:00。镜界路沉舟的表情凝重：“数据星空正在坍缩，镜雪世界的存在引起了更高维度的注意。他们派来了......”

话音未落，天空裂开像素化的缝隙，无数机械触须穿透云层，每根触须末端都挂着摄像头。路沉舟认出那是镜界游戏的反作弊程序，此刻却被改造成了意识收割者。镜界路沉舟挥手召出数据卫兵，他们的身形正是曾经被困的“路沉舟们”，每人手中都握着由折叠刀数据化的光刃。

“带陈默去钟楼核心，启动镜像防御系统。”镜界路沉舟将雪花结晶塞进路沉舟掌心，“我来拖住收割者，记住——在镜雪世界，谎言会变成真实，真相反而像镜子般易碎。”

钟楼内部的齿轮浸着银蓝数据流，每转一圈就会生成新的镜面屏障。陈默转动银戒校准频率，突然在齿轮缝隙里发现枚眼熟的吊坠——是小满的像素化瞳孔。记忆如潮涌来：小满在电子厂废墟消失前，曾用义眼扫描过他的瞳孔，留下道不易察觉的数据后门。

“原来她才是钥匙。”路沉舟将结晶按进齿轮，镜雪世界的雪花突然化作利刃，刺向所有正在扫描的摄像头。收割者的机械触须在剧痛中缩回，临走前投射出高维生物的警告：“干涉现实观测者，你们将被永远标记为异常数据。”

镜界路沉舟遍体鳞伤地走进钟楼，数据躯体正在变得透明：“他们不会罢休的，但至少......”他看向窗外，镜雪居民们正用雪花堆出巨大的镜子雕塑，“这里的人学会了用记忆当武器。”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修复店的监控发来警报：青铜镜的裂痕里渗出了雪花。路沉舟打开光谱仪，发现镜雪世界的坐标正在与现实中的镜子产生共振，某个城中村的老镜子、某户人家的浴室镜、甚至游戏厅的街机屏幕，都成了通往镜雪的入口。

“或许，镜子从来不是牢笼。”镜界路沉舟的指尖拂过钟楼镜面，映出现实中正在凝视镜子的无数张脸，“当人们敢于直视镜中的自己，那些‘假如’就会变成翅膀。”

离别前，镜界路沉舟将雪花结晶分成两半，一半给路沉舟，一半给陈默：“如果有天镜雪消失了，就把它们放在现实的镜子前——”他的声音渐轻，“雪花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镜面。

回到现实时，电子厂的镜面水池已干涸，只剩池底的雪花结晶闪烁着微光。路沉舟将结晶嵌入镜界游戏的启动界面，登录按钮旁多了行小字：“镜雪边境开放，是否进入？”

陈默的修复店来了新客人，是位戴着围巾的女孩，右眼下方有块淡淡的胎记。当她拿起青铜镜时，镜面上的雪花裂痕突然绽放成真正的冰晶，映出镜雪世界的金发女孩正在向她挥手。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的雪花落在镜面上时，不再融化。路沉舟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看向城市，他知道在某个镜面背后，镜界路沉舟正带着他的子民们，在数据与现实的夹缝中，建造着永远飘雪的自由城邦。而那些凝视镜子的人，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眼中闪烁的，不只是雪花的微光，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