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气味像冰锥扎进鼻腔时,苏眠把脸埋进羊绒围巾。诊室外的沙发纹路刺得掌心发疼,她数到第三十七只蚂蚁爬上纹路交叉点时,玻璃门「咔嗒」轻响。
「苏眠小姐?」
声音像浸过温水的纱布,裹住她发颤的肩。林深月穿着烟灰色针织衫,袖口挽起露出腕间细银镯,笑时眼角有极淡的纹路,像雪地里融化的月光。
诊疗室窗帘半掩,落地灯在地毯投下椭圆光斑。苏眠盯着医生指间转动的钢笔,突然开口:「你涂了橙花护手霜。」
「嗅觉很敏锐。」林深月在病历本写下第一行字,「很多患者觉得诊室气味压抑,所以我换了淡香型。」
苏眠没接话。她盯着对方锁骨下方的痣,形状像颗被揉皱的眼泪。十年前母亲自杀那天,急救车鸣笛也是这样的频率,「滴——滴——」,像钝刀在太阳穴拉锯。
「可以告诉我,最近一次自残是什么时候吗?」
钢笔尖停在「睡眠障碍」那栏。苏眠忽然掀起左手袖口,腕骨上方横七竖八的伤痕里,最新的一道还泛着粉红,像条正在愈合的小鱼。
林深月指尖悬在伤口上方两厘米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这些伤口...像在写某种密码。」
苏眠喉咙动了动:「是日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水下浮上来的气泡,「母亲忌日,父亲再婚日,还有...」最后一道划痕在掌心,「我第一次尝试吞药的日子。」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林深月起身调暗灯光,打开桌上的白噪音机。海浪声漫过来时,苏眠看见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星星折纸。
「这是我的『情绪收纳箱』。」林深月抽出一颗天蓝色星星,「每个患者第一次来,我会请他们写一句话,折成星星放进去。等疗程结束时,再看看这些星星能堆成多高的塔。」
苏眠接过递来的便签纸,笔尖在纸面洇开墨点。她写:「我听见玻璃碎在心脏里的声音。」
折叠星星时,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旧疤。林深月突然伸手按住她发抖的手腕,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疼的时候,可以试试这样——」她引导苏眠用指尖轻轻摩挲星星棱角,「把疼痛具象化,想象它是这张纸,你正在把它折成能握住的形状。」
雷声渐远。苏眠闻到橙花混着雪松的气息,突然发现医生颈间戴着一枚旧银戒,戒面刻着模糊的拉丁文「Per Aspera Ad Astra」——循此苦旅,以抵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