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盒里的永夜

三年后。

林砚站在巴黎古董店的玻璃橱窗前，指尖凝着水珠。橱窗里陈列着个维多利亚时期的蝴蝶标本盒，天鹅绒衬布里嵌着十二只蓝闪蝶，每只翅膀都用细银钉钉在木板上，正中央的空位刻着行小字：「等待第13只蝴蝶」。

“先生要看看吗？”店长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女人，左腕缠着黑色蕾丝，“这是某位东方收藏家的旧物，据说每个标本都对应着一段……不寻常的爱情。”

他的西装内袋突然震动，手机收到条匿名彩信。照片里是间昏暗的陈列室，玻璃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器官标本，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个心脏标本瓶，标签上写着“林砚 2025.05.09”。背景中隐约可见黑色风衣的衣角，和三年前消失在暴雨中的那件一模一样。

“我要了。”他掏出黑卡，眼神死死盯着标本盒的空位。店长微笑着包装盒子，蕾丝袖口滑落，露出左腰的枪伤疤痕——形状与江晚棠的旧伤分毫不差。

深夜的酒店房间，林砚用手术刀撬开标本盒的铜锁。天鹅绒下藏着个U盘，里面是段加密视频。画面跳转为监控视角：江晚棠的私人实验室，她穿着白大褂，正在给个玻璃罐里的心脏注射液体。那心脏缓慢跳动着，血管上缠着银色锁链，锁链另一端连在她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

“想我了吗，宝贝？”她突然抬头，对着镜头轻笑，“你的心脏比我想象中更顽强，现在已经能听懂我的声音了哦。”她用指尖敲击玻璃罐，心脏跳动频率立刻加快，“看，它在为你雀跃呢。”

画面切换至解剖台，上面躺着具刚缝合的尸体，面容与林砚的3D打印替身一模一样。江晚棠拿起注射器，里面是淡粉色的液体：“今天给你换了新身体，这样就能陪我去更多地方了。”她将液体注入尸体心口，林砚的替身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

U盘掉在地上，林砚后退两步，撞翻了床头柜上的蝴蝶标本。玻璃罩碎裂的瞬间，他看见每只蝴蝶的翅膀下都刻着日期——正是他卧底生涯中“死亡”的倒计时。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定位信息。地图上的红点位于蒙马特高地的废弃医院，那里曾是二战时期的人体实验基地。他摸向西装内袋的手枪，枪柄上刻着的“LY”字样与江晚棠的手术刀完全吻合。

医院的铁门用密码锁锁住，输入“0509”的瞬间，警报器发出刺耳的蜂鸣。走廊两侧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人体标本，每个标签上都有个相同的蝴蝶标记。林砚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尽头的手术室门虚掩着，透出冷白的灯光。

“欢迎回家。”江晚棠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手术室的灯光次第亮起。她坐在中央的手术椅上，穿着当年的黑色鱼尾婚纱，裙摆上的碎镜片映出无数个林砚的倒影。她的左胸有处明显的凹陷——那里本该装着他的心脏。

“我的心脏呢？”他举枪瞄准，却发现她手里抱着个金属盒，里面装着正在跳动的器官。

“在这里哦。”她打开盒子，心脏上连着的输液管直通她的静脉，“医生说异体心脏最多只能存活三年，所以我给它找了个新容器。”她指了指手术台，上面躺着个被绑住的男人，面容与他如出一辙，“克隆体已经培育成熟，等下就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了。”

林砚的枪口转向克隆体，却在看见对方左腰的胎记时猛地颤抖——那是他从未示人的印记。江晚棠轻笑一声，从婚纱内袋抽出张纸：“克隆协议，你的亲笔签名哦。”文件末尾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婚礼当天，他的指纹被拓印在公证栏上。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动摇。

“因为你是我的蝴蝶啊。”她起身靠近，婚纱的锁链缠住他的脚踝，“蝴蝶一生只能交配一次，交配后雄性就会死亡，雌性则用它的精子繁衍后代——多完美的共生关系。”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现在该轮到你成为我的‘精子’了，这样我们就能拥有无数个‘孩子’，每个都带着你的心脏。”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砚知道那是陷阱，就像三年前一样。但他看着她眼中的疯狂与温柔，突然想起火场里那个替他挡下横梁的少女——那时她的眼神也是如此，带着赴死的决然与救赎的渴望。

“开枪吧。”她将自己的心脏标本瓶放在他脚边，“如果你的心脏能在克隆体里存活，我就放你走。如果不能……”她指了指墙上的标本架，那里空着十二个位置，“你就会成为第13只蝴蝶，永远陪着我。”

警笛声越来越近，这次是真的。林砚看着她的眼睛，想起标本盒里的空位，想起她手账本里的倒计时，想起她用他的血浇灌的黑玫瑰。他终于放下枪，任由锁链缠住自己的手腕。

“好，我陪你。”他轻声说，“但这次，我们一起做标本。”

江晚棠笑了，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看见她露出真心的笑容。她按下手术椅的按钮，天花板降下两具水晶棺，里面铺着天鹅绒和红玫瑰。林砚躺在她身边，看着她将两人的手腕用锁链锁在一起，就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一样。

“看，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她吻了吻他的指尖，“等克隆手术完成，我们的孩子会把我们的标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爱情最极致的模样，就是把彼此刻进骨头里，连死亡都无法分开。”

水晶棺的盖子缓缓落下，林砚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她的标本心脏产生共振。警笛声在窗外炸开，而他们的世界逐渐陷入永恒的黑暗——在那里，没有时间，没有背叛，只有两只被钉在标本盒里的蝴蝶，永远保持着拥抱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