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度全景落地窗把整座城市踩在脚下，我光脚踩在意大利进口的羊绒地毯上，脚趾陷进绒毛里的触感让人想起烤化的棉花糖。智能家居系统突然用英式发音播室外温度，惊得我碰倒了玄关处的琉璃摆件——那玩意儿在二手市场能换我十年房租。
"林小姐，请用托盘。"管家老陈像从地砖缝里长出来似的，银托盘上放着杯冒热气的液体。深褐色液体在骨瓷杯里晃荡，散发着我只在超市货架上见过的香气。
指腹刚碰到杯耳，富贵不知从哪个波斯挂毯后面窜出来，蓝灰尾巴扫过杯沿。"小心！"老陈的警告晚了一步，猫爪勾住我袖线头，整杯液体泼在爱马仕丝巾上。褐色污渍在橙色调的丝巾上晕开，像幅糟糕的水彩画。
"它讨厌伯爵茶。"顾沉舟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他倚在悬浮楼梯的玻璃扶手上，黑色睡袍腰带松垮地挂着，锁骨处的阴影深得能养鱼。富贵立刻竖起尾巴，项圈上的钻石在射灯下划出蓝光。
我蹲下去擦地板，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搬货时的黑灰。湿巾碰到丝巾的瞬间，老陈的眉毛跳了跳："这是限量款..."
"用这个。"顾沉舟不知什么时候了背后，扔来块印着法文的抹布。布料划过空气时带起雪松香水的后调，我接住的瞬间意识到这可能是条杰尼亚领带。
肚子突然发出响亮的抗议。从早上被塞进劳斯莱斯到现在，胃里只有半包在车上偷吃的干脆面。开放式厨房里，钛合金厨具在射灯下闪着冷光，我盯着自动咖啡机上密密麻麻的意大利文，突然怀念起城中村十块钱的快餐盒饭。
"饿了？"顾沉舟拉开Sub-Zero冰箱，满柜子的有机食材像博物馆陈列品。他抽出一贴着日文标签的东西扔过来，我手忙脚乱接住，冰凉触感透过包装掌心——是块A5和牛。
"不会用。"我把牛排放回大理石台面，金属锅具映出我扭曲的脸，"有泡面吗？"
空气凝固了三秒。富贵跳上中岛台，肉垫踩过感应区，隐藏式电磁炉突然亮起蓝光。顾沉舟的喉结动了动，转身打开 pantry 的榉木门，从装满松露罐头和鱼子酱货架最底层，拖出个纸箱。
十二包红烧牛肉面。和我昨天掉在他车上一模一样的包装。
"煮。"他推来一口看起来能买下整个城中村的锅，18世纪法国古董瓷盘在灯光下泛着奶油色光泽，"用这个装。"
水管里流出的矿泉水雪山气息，我偷偷从帆布包摸出捡来的小电锅。插头刚碰到插座，整个豪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光从天花板四个角炸开，消防喷淋头齐刷刷转向区域。
"烟雾报警！"老陈冲向中控台的身影在红光里支离破碎。顾沉舟却站在原地没动，睡袍下摆被气流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淡色的旧疤。富贵炸着毛蹿上吊灯，克雅宝项链在空中划出蓝色弧线。
小电锅冒出的白烟在警报声中显得可怜巴巴。我手忙脚乱拔插头时，看见顾沉舟嘴角抽了抽——那可能是个被掐死在摇篮里的笑。
自动灭火系统启动的瞬间，他忽然大步走来，抓起和牛挡在我头顶。冰凉的肉块贴着发顶，融化血水滴在睫毛上。透过红色水帘，我看见雪茄柜自动升起透明防护罩，而墙上的毕加索素描正在被水柱冲刷。
"合同。"顾沉舟的声音混在警报里，湿透的睡袍贴在他背上，肩胛骨像要刺破衣料他甩给我一叠文件，"第三条。"
烫金字体在纸面晕开：【乙方需配合甲方出席各类社交场合】。水珠砸在签名处的"林小满"三个字上，把钢笔的墨迹泡成蓝色的小溪。
富贵突然从天而降，精准打翻泡面碗。滚烫的汤溅在合同边角，褐色的油渍慢慢渗入纸纤维。我下意识用袖口去擦，突然僵住——被泡软的一角露出半个模糊的蓝色印章：【...阳光福利院】。
顾沉舟的动作比我更快。潮湿的合同在他手里发出脆响，富贵在他脚边转圈，尾巴扫过我的脚踝。警报声戛然而止的刹那，他转身走向书房，湿拖鞋在地毯上拖出深色痕迹。
"那个印章..."我追了两步，老陈突然横插进来，递来毛巾的动作像在递交法庭传票。
书房传来电子锁的滴答声。透过没关严的门缝，我看见顾沉舟把合同塞进保险箱，电子屏蓝光映在他眉骨上，显示着【1989-12-24】的解锁密码。他的食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指纹识别区亮起的红光里，有粒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
"十年前那个冬天..."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保险箱深处飘出来的。富贵不知何时蹲在了我脚边，尾巴尖轻轻勾住我的脚趾。
"顾总！"老陈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炸开，"亚太视频会议提前了十五分钟。"
顾沉舟的食指落了下去。保险箱合拢时发出气密的轻响，他转身时睡袍带起的风扑在我脸上，雪松香里混着泡面调料包的味道。
"去换衣服。"他扫过我滴水的刘海，目光在碰到我手腕上泡面烫出的红时顿了顿，"衣帽间第三柜。"
富贵蹭开书房的门。在顾沉舟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看见他后颈那颗痣在湿发下若隐若现，和昨天在车里看见的位置分毫不差。走廊感应灯渐次亮起，他的影子拖得很长，末端正好落在我光着的左脚上。
衣帽间的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亮起，第三柜的玻璃门自动滑开。整排挂着吊牌的高定礼服中间，突兀地挂着套得发白的棉质睡衣。领口标签被剪掉了，但内侧用蓝线绣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母：LM。
窗外划过闪电，暴雨再次倾盆而下。富贵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轻巧地跳上梳妆台，爪子拨弄着首饰托盘里的东西——是它项圈上掉下来的钻石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和泡面调料包相似的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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