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在"李牧"二字上晕开的瞬间，富贵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猫爪打翻的墨水瓶沿着书桌边缘滚落，深蓝液体泼在死亡名单的涂改液痕迹上，化学试剂溶解的刺鼻气味猛地窜进鼻腔。
"等等——"我伸手去抢救文件，指尖却触到正在融化的涂改液。那层白色覆盖物像腐烂的皮肤般剥落，露出下面泛黄的钢笔字迹：【锅炉房值班员：李牧（临时工）】。警报灯突然转为刺目的白光，照得纸页上每一个纤维孔洞都清晰可见。
顾沉舟的呼吸声戛然而止。他左手还掐着自己喉咙，右手却痉挛般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肉里的力度让我错觉听到了骨骼摩擦的声响。八音盒的变调旋律突然卡在某个高音，暗格弹开的机械声像极了当年锅炉房铁门被踹开的回音。
"别碰......"他的警告被录音带沙沙的转动声切断。那卷焦黑的磁带在桌面上自动展开，霉斑剥落的表面露出暗红色的可疑污渍。富贵炸着毛跳到我肩上，猫尾巴扫过脸颊时带来细微的电流感。
磁带里先是一阵钥匙碰撞的金属声，接着是蒸汽管道不堪重负的呻吟。少年压抑的咳嗽混在背景音里，忽远忽近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工具间......"录音突然清晰了一瞬，"......他们在改值班表......"
顾沉舟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松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去抓录音带，无名指上的月牙疤擦过磁带表面时，整段录音突然加速倒带。富贵不知何时叼来了那支蓝色蜡笔，猫爪推着它在福利院平面图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这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蜡笔痕迹与顾沉舟小臂上的烫伤完全重合，连转折处的灼伤增生都分毫不差。警报灯突然切换成暗红色，照亮他锁骨下方那片雪花状的疤痕——十年前我把他推出工具间时爆裂的蒸汽管道在我们身上烙下了相同的印记。
录音带突然播放到第三遍。背景音里多了成年男性的咒骂，还有铁器刮擦水泥地的刺耳声响。顾沉舟整个人蜷缩在书桌阴影里，右手无意识地抠挖着左手腕的烫伤，新鲜的血珠渗进录音带磁粉中，把原本暗红的污渍染得更深。
"别看那个。"他伸手要抢平面图，睡袍袖口滑落时露出更多蜿蜒的疤痕。那些烫伤排列的形状，分明是有人用管道在他皮肤上烫出的惩罚痕迹。富贵突然蹿到我们中间，猫爪按在值班表签名栏上，被红酒渍晕开的"李"字后面，氧化反应正让涂改液下的"牧"字逐渐显形。
我抓住顾沉舟自残的右手，虎口的"LM"痕与他无名指上的月牙疤严丝合缝。警报器发出尖锐的爆鸣，震得书架最顶层的文件夹哗啦啦散落。某张泛黄的值班表飘到眼前，氧化完全的签名栏显示着完整信息：【李牧（锅炉房临时工）12.24 18:00-6:00】。
录音带在这时卡住，循环播放着某段诡异的寂静。顾沉舟的睫毛在警报灯下投出蛛网状的阴影，他忽然挣开我的手，从暗格深处摸出半张烧焦的考勤卡塑料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员工照片那栏有个被烟头烫穿的洞，但下面的工号还清晰可见：LY-1989-1224。
"锅炉房根本没有圣诞派对。"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张考勤卡，左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我锁骨下的雪花疤痕。富贵不知何时把蓝色蜡笔推到了我们交叠的手边，猫眼里映出录音带上正在剥落的暗红色碎屑。
警报灯突然全部熄灭。月光穿透云层照在考勤卡上，工号数字的荧光在黑暗中组成另一组数字：1989122403。窗外飘进的雪花落在磁带表面，融化的水珠带着铁锈味滚到平面图上，正好滴在被蜡笔圈出的工具间位置。
顾沉舟的呼吸突然变得又急又浅。他抓起蜡笔在考勤卡背面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笔迹与十年前我用泡面调料包在锅炉房墙上画的涂鸦一模一样。富贵叼着录音带跳上书架，猫爪碰倒的文件夹里滑出一张消防检查记录，被涂改的日期栏显示着相同的数字组合。
"第三次检查时间......"我的指尖触到记录单上被反复描画的"03"，突然意识到这是凌晨三点的意思。顾沉舟的右手突然扣住我的后颈，掌心的冷汗沾湿了发尾。他另一只手正把考勤卡举到月光下，工号荧光在黑暗中有规律地明灭，像极了当年锅炉房蒸汽阀门的故障指示灯。
录音带毫无预兆地重新转动。这次背景音里多了液体泼洒的声响，还有打火机齿轮摩擦的咔嗒声。富贵炸着毛钻进我怀里，猫耳朵紧贴着位置，体温透过毛衣传来异常的灼热。顾沉舟突然把考勤卡按在我左手腕，塑料片边缘的灼痕与那里隐藏的烫伤完全吻合。
"03号阀门......"他的声音混在磁带诡异的寂静里，"......他们灌的是汽油。"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富贵颈间的梵克雅宝吊坠成了唯一的光源，蓝宝石折射出的光斑在墙上组成模糊的数字：122403。
警报器发出最后一声长鸣后彻底报废。黑暗中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福利院平面图无风自动，被蜡笔修改过的逃生路线突然发出幽蓝的荧光。顾沉舟的指尖沿着那条线划过我手臂的烫伤，最后停在腕间跳动的脉搏上。
录音带在这时彻底碎裂。磁粉像黑雪般簌簌落下，露出藏在里面的半张值班日志。潦草的钢笔字在黑暗中诡异地发亮：【03:15 李牧报告锅炉房异响，03:20 确认阀门被人为破坏】。字迹在"破坏"后面突然中断，纸张边缘呈锯齿状的焦痕。
富贵突然从我怀里蹿出去，猫爪拍打的地板位置正好是平面图上工具间的投影区。顾沉舟的呼吸声变得像当年困在火场里一样急促，他抓着我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掌下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断肋骨。月光重新亮起的瞬间，我看到他虹膜里映着考勤卡上的荧光数字，那些数字正在融化成血红色的液体。
"李牧看见了......"他的喉结滚动时带出压抑的哽咽，"......所以他们要烧掉锅炉房。"警报器残存的电路突然爆出火花，照亮了书架最底层那本被刻意藏起的相册。烫金的"1989"下面，有张被烟头穿的照片边缘露出半个蓝色蜡笔画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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