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我鼻腔发酸,天花板的冷白灯光像一把刀悬在我眼前。我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手指想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沉得抬不起来。
耳边传来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这下该走了吧?”是陈雨欣,我女儿,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订了去三亚的机票,就明天。”
“你能不能小点声?”陈明轩,我儿子,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她还没断气呢。”
我没力气转头,只能用余光瞥见他们站在病房门口,陈雨欣低头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亮得刺眼。陈明轩靠在门边,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动作随意得像是来探病的朋友,而不是来看亲妈最后一面的儿子。
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坐下了。
是陈宇航,我的丈夫,或者说是名义上的丈夫。
他握住我的手,力道很轻,像是例行公事。可我清楚,他的另一只手,此刻正握着苏晴的。
他们坐在床边,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听得清。
“……她要是走了,咱们就能合葬了。”陈宇航说。
苏晴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安慰一个伤心的孩子:“你别太难过……她这一辈子,也挺苦的。”
我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想笑,可嘴角抽动了一下,笑不出来。
我活了一辈子,临死前还要听他们讨论怎么跟我这个“苦命人”合葬。
真讽刺。
我努力动了动手指,想抓住什么,最后只抓到了床单的一角。指甲刮过布料,发出轻微的“嘶啦”一声。
他们全都听见了。
陈宇航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怜悯、有愧疚,更多的却是不耐烦。他松开我的手,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苏晴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只即将死去的动物:“婉清,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陈宇航的。”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她那张假惺惺的脸。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砸在玻璃上,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病房里每个人的表情——冷漠、不耐、释然。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我死。
我也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意识开始模糊,心跳越来越慢,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最后一秒,记忆突然闪回——
高考结束那天,我兴奋地拆开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发现信封里空空如也。
我哭着去找陈宇航,他说他会帮我查清楚。
后来,我听说苏晴收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成了我原本该进的大学的学生。
我以为是我弄丢了,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是陈宇航和苏晴联手偷走了它。
他们骗了我一辈子。
我咬紧牙关,想睁开眼,却已经做不到了。
心跳渐渐微弱,监护仪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
我死了。
可下一秒,蝉鸣声忽然炸响耳畔,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汗水从后颈滑落。
我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坐在书桌前,手里还攥着一封崭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信封上,赫然是沈墨的字迹。
我怔住了。
这不是梦。
我真的重生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皮肤白皙光滑,没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和斑点。我颤抖着摸了摸脸,触感真实得让人害怕。
我十八岁了。
高考刚结束的那一天。
我猛地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本笔记,最上面那本封面写着:“林婉清,加油!——沈墨”
我的心跳猛地加快。
沈墨……他还在吗?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世,我不能再当舔狗了。
我要上大学。
我要搞事业。
我要让陈宇航、苏晴、陈明轩、陈雨欣都知道,没了我林婉清,他们什么都不是!
我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年轻、鲜活的自己,与记忆中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妇人重叠在一起。
我笑了。
楼下传来报亭阿姨的吆喝声:“分数线出来了!分数线出来了!谁要查成绩?”
我冲到窗边,打开窗户,大声喊:“阿姨,帮我查一下!林婉清,文科考生!”
“哎哟,这不是林家姑娘嘛!”报亭阿姨翻了两页,“你考得不错啊,430分,超一本线三十多分呢!”
我握紧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世,我终于能上大学了。
我终于能走出这个家,活出自己的人生了。
我转身拿起那封录取通知书,指尖轻轻摩挲着信封上的字迹,心里第一次有了底气。
沈墨,你还记得我吗?
这一次,我会好好抓住你的帮助,抓住我自己的命运。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洒在窗台上,暖洋洋的。
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我庆贺重生。
我坐回书桌前,翻开笔记本,写下一句话:
“这一世,我再也不当舔狗了。”
\[未完待续\]窗外蝉鸣骤然拔高,我猛地攥紧录取通知书,指尖微微发颤。
书桌上的老式台灯在午后阳光里泛着暖黄的光晕,玻璃镇纸倒映出我十八岁的脸——皮肤透亮,眼尾没生出半条皱纹。我伸手戳了戳脸颊,软软的,带着太阳晒过的温度。
是真的。
我真的回来了。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我浑身一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母亲惯常穿那双塑料拖鞋踢踏作响。
“婉清?在家呢?”她推开门,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给你带了盒冰镇绿豆汤,天热……”
她话音戛然而止。
我低头看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没有病床上那些因长期输液留下的淤青。母亲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上,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妈。”我抬起头,声音有些哑,“我想上大学。”
母亲的手抖了一下,塑料袋发出咔哒一声响。她别过脸去,我分明看见她耳后那颗痣在轻轻跳动。
“你爸说……女孩子读太多书不好。”她低声说,“再说你跟宇航的事都定下来了,他爸妈说年底就把证扯了。”
我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把最后一瓶安眠药递给我:“你宇航哥和苏晴才是天生一对。”
那时我说不出话,只能攥着她的衣角流泪。她摸了摸我的头,说:“人这辈子啊,总要吃点苦。”
现在我坐在十八岁的书桌前,看着她站在光影交界处,影子斜斜地落在地上。
“我不嫁陈宇航。”我慢慢地说。
母亲愣住了。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接着是熟悉的男声:“阿姨,婉清在吗?”
是陈宇航。
我抓起通知书往怀里塞,却被母亲一把按住手腕。
“别闹。”她压低声音,“你知道苏晴今天高考志愿填的是什么吗?”
我盯着她。
“金融系。”母亲咬了咬牙,“你要是不退学,她就抢不了保送名额。”
我冷笑一声。
门铃又响,这次急促得多。母亲叹口气,转身去开门。我听见她说:“她刚睡下。”
陈宇航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松了口气,正要拉开抽屉找笔,忽然瞥见窗台上有什么一闪而过。一只蝴蝶?
不对。
那是沈墨笔记本上常见的银色书签。
我快步走过去,书签夹在一页旧报纸里,报纸日期是三年前的。我翻到背面,一行字迹龙飞凤舞:
**“林婉清,别当傻瓜。”**
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沈墨的字?
背后突然传来敲门声,把我惊得一哆嗦。我慌忙把书签塞进衣兜,才转身,门开了。
“小清?”陈宇航倚在门口,穿着那件灰西装,“听说你分数线不错?”
我没说话。
他走进来两步,带进来一阵风,混着汗味和古龙水。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在书桌上。
“别紧张。”他笑了笑,“你爸的意思是,既然你考上大学了,婚事就往后推两年。等你回来……”
他的手搭在我肩上。
我甩开他。
“我说了,我不嫁。”我盯着他的眼睛,“这辈子都不会。”
他脸色变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他压低声音,“你爸当年差点被查出来挪用公款,是我爸帮他摆平的。你妈那个超市,也是我们家出的钱。”
我冷笑。
“所以呢?你们施舍我,我就得感恩戴德?”
陈宇航逼近一步,我几乎能看清他鼻翼两侧细小的毛孔。
“你以为苏晴为什么抢你的通知书?”他轻笑,“因为她知道,只要你进了大学,她就没机会了。”
我呼吸一滞。
“你比她聪明,比她有脑子。”他继续说,“所以我爸一直想让你当儿媳,可你自己不争气。”
我死死咬住下唇。
“现在好了。”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回来了,还是乖乖女学生。咱们的故事,还能重头来过。”
我猛地推开他,踉跄着撞到衣柜。木板发出闷响,震得挂在外面的校服晃了晃。
“滚出去。”我喘着气。
他没动。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忽然换了个语气,“你怎么会突然醒过来?怎么会刚好拿到录取通知书?”
我心头一跳。
“你是不是……”他眯起眼,“遇见什么人了?”
我摇头。
他笑了,转身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停下。
“对了。”他回头,“苏晴刚才打电话说,她准备报省外的学校。”
门关上的瞬间,我冲到窗边。
陈宇航钻进车里,副驾驶坐着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侧脸看不清。车子启动时,她抬手撩了撩头发。
是苏晴。
我死死攥住窗框,指甲陷进掌心。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
手机震动起来。
是短信提示音。
我低头一看,陌生号码发来一条消息:
**“林婉清,我在图书馆等你。”**
落款是: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