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床帐,淡紫色的纱幔上绣着银色的佛铃花,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怔了一瞬,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凤九转头,看见东华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正静静地看着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醉酒、桃林、东华的怀抱,还有那句……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凤九指尖微微发颤,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冷声道:"这是哪儿?"
"太晨宫。"东华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床边,"你昨晚醉得厉害。"
凤九抿唇,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他伸手拦住。
"凤九。"他嗓音微哑,"我们谈谈。"
凤九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倔强和冷意:"谈什么?谈帝君趁我醉酒,将我带回太晨宫?"
东华眸光一沉,手指微微收紧:"我只是不想让你醉倒在桃林里。"
凤九嗤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径直下床。可刚走两步,便因宿醉腿软,踉跄了一下。东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
东华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渐深。
凤九站稳身子,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他:"既然帝君非要谈,那今日便说清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虽然我们并未完成大婚仪式,但婚书已立,四海八荒皆知你我成婚。如今这般局面,不如——"
她抬起手,掌心凝聚法力,猛地朝东华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回荡。
东华偏着头,银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神情。
凤九指尖发麻,眼眶却红了:"这一巴掌,是还你大婚之日的羞辱。"
她收回手,强压下嗓音里的颤抖:"改日,我们和离吧。"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东华缓缓转过头,脸上浮现淡淡的红痕,可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他盯着凤九,忽然抬手,扣住她的后颈,猛地将她拉近——
"和离?"他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凤九,你当我东华是什么人?"
凤九挣扎未果,怒视他:"那帝君想如何?"
东华眸色深沉,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后颈,低声道:"我要你。"
凤九一怔。
东华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凤九,你可以恨我,可以打我,甚至可以杀我——"
"但和离,绝无可能。"
凤九心头一震,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便是一热——
东华吻住了她。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凤九挣扎了两下,却被他扣得更紧,最终,她闭上眼,指尖攥紧了他的衣襟。
——
许久,东华松开她,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低声道:"婚书已立,你便是我的妻。这一世,你都别想逃。"
"婚书。"她突然开口,嗓音像淬了冰,"拿来。"
在在天族的婚俗中, 当结为连理,夫妻二人各备一份婚书。东华袖中手蓦地收紧,苍何剑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殿外忽然狂风大作,佛铃花暴雨般砸在窗纸上,噼啪作响。
"凤九。"他唤她名字,像含着一口滚烫的血,"那日妙义渊..."
"帝君何必解释?"凤九截断他的话,指尖凝出青焰,"唰"地展开一卷赤金婚书。火舌舔上绸缎时,东华脸色终于变了。
"你可知焚毁天族婚书是何等罪责?"
"不过削去仙籍。"凤九轻笑,火光照亮她眼底破碎的星光,"总好过做你太晨宫的摆件。"
最后一寸金绸化作灰烬,东华突然咳出一口血。殷红溅在白衣前襟,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凤九下意识抬手,又硬生生收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和离书,我会让迷谷送来。"她转身走向殿门,嫁衣金线绣的凤凰在晨光中振翅欲飞,"青丘女君白凤九与东华帝君,从此——"
"凤九!"
东华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折断她的腰肢。温热的液体浸透她肩头衣衫,不知是血是泪。他颤抖的唇贴在她耳畔,呼出的气都是血腥的:"你杀了我吧..."
凤九浑身僵直。
"用苍何剑..."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往这里刺..."
掌心下,那颗残缺的心脏跳得癫狂。凤九突然想起凡间戏文里的词——"挖心掏肺也难赎"。原以为只是夸张,没想到九重天至尊的神君,也会用这般拙劣的苦肉计。
"帝君。"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诛心之痛,一次就够了。"
殿门轰然洞开,白浅执破云扇立在阶下,身后十万天兵被青丘狐火拦在云海之外。凤九踏出第一步时,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没有回头。
——
三日后,连宋在太晨宫密室找到昏迷的东华。
紫衣神君心口插着半截狐尾簪,赤晶石小狐狸的眼睛已被血浸透。案头摊开的和离书上,印着凤九咬破指尖按下的血指印,旁边静静躺着一枚银戒——
那枚剖心而成的半心戒,终究被她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