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后的第七日,白苏九在绣楼里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辰东已经三天没有归家,只托药铺的小伙计捎来口信,说城外流民作乱,要耽搁些时日。
"小姐!"小桃慌慌张张冲进来,"城、城破了!北境叛军杀进来了!"
白苏九手中的绣绷"啪"地落地。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她跑到窗前,看见城南已经腾起滚滚黑烟。
"备马,我去寻姑爷!"
刚冲出府门,她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辰东浑身是血地站在台阶下,左手无力地垂着,衣袖被利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九儿..."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们得马上走。"
白苏九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伤势:"伤到哪里了?我这就去拿金疮药——"
"没时间了。"辰东一把拉住她,"叛军中有妖人作法,半个时辰内就会杀到这条街。"
马车在混乱的街道上疾驰。白苏九用帕子按着辰东手臂上最深的伤口,鲜血很快浸透了绢帕。
"你不是去安置流民吗?"她声音发颤,"怎么会..."
辰东没有回答。忽然,马车剧烈颠簸,一支黑羽箭穿透车壁,堪堪擦过白苏九的发髻。辰东眼神骤冷,一把将她护在身下。
"抓紧我。"
下一刻,白苏九感到天旋地转。辰东抱着她跃出马车,在屋顶间飞速穿梭。这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身手——砖瓦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箭矢永远慢他们一步。
"辰东..."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前方城楼轰然倒塌,烟尘中走出个黑袍道人,手中拂尘一挥,数十名守军瞬间化为血雾。
"找到你了。"道人阴森的目光锁定辰东,"东华帝君。"
白苏九浑身一僵。东华帝君?那不是话本里才有的神仙吗?
辰东——或者说东华——将她轻轻放在一处屋檐后:"闭眼,数到十。"
她刚闭上眼,就听见惊天动地的雷鸣。再睁眼时,整条街巷已笼罩在紫色光幕中。辰东凌空而立,银发飞扬,紫袍飘逸,他手中长剑光华万丈,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星辰流转。
那根本不是凡人该有的模样。
黑袍道人厉声大笑:"堂堂帝君,为个凡女破戒使用仙术,不怕天罚吗?"
"闭嘴。"辰东的声音冷得像冰,"伤她者,死。"
紫光暴涨,道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化作飞灰。辰东落回白苏九身边时,银发已恢复墨色,眉间朱砂仍在。
"你..."白苏九后退半步,"真是东华帝君?"
“辰东呢?”
辰东苦笑:"现在说不是,你可信?"
远处又传来喊杀声。辰东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白苏九慌忙扶住他:"怎么了?"
"无妨。"他擦去血迹,"在凡间使用仙术的反噬罢了。"
白苏九脑中突然闪过无数陌生画面——九重天上的宫阙、诛仙台边的诀别、还有谁跪在血泊中收集魂魄的模样...这些记忆碎片让她头痛欲裂。
"我们...是不是见过?"她按住太阳穴,"在很久很久以前?"
辰东眸光剧震:"你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白苏九泪流满面,"只是觉得心口好疼..."
辰东将她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不重要。"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重要的是,这次我绝不会放手。"
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辰东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走!"
他抱起白苏九向城外疾奔。身后,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劈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整条街巷瞬间化为焦土。
"那是什么?"白苏九惊恐地问。
"天罚。"辰东嘴角又溢出血来,"我在凡间使用仙术,触犯了天条。"
白苏九还没有来得及深思。
更多天雷接连劈下。辰东护着她在雷暴中穿梭,后背被一道雷光擦中,顿时皮开肉绽。白苏九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眼泪夺眶而出。
"放下我!你自己走!"
辰东却抱得更紧:"九百年前我放下过一次。"他在雷声中嘶吼,"这次宁可魂飞魄散,也绝不再放手!"
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天雷当空劈下。千钧一发之际,白苏九颈间的玉坠突然迸发刺目金光。她感到有什么在体内苏醒——九条赤红的狐尾自腰后舒展,额间浮现出凤羽花印记。
"东华..."她听见自己说,"这次换我护着你。"
金光与雷光相撞,照亮了整个天际。当光芒散去时,原地只剩下一株盛放的佛铃花,在焦土中摇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