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鹤，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是圣洁高雅的象征。它们或遗世独立于湿地沼泽，引颈长鸣，声闻九霄；或翩翩起舞于晨光暮霭，姿态飘逸，如梦似幻。与龙、凤凰一同位列仙班，是祥瑞和长寿的代表。

然而，现实中的仙鹤，尤其是动物园里的仙鹤，并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它们也会为了争夺食物而大打出手，也会为了配偶而使尽浑身解数，也会在不熟悉的环境中展现出脆弱和恐惧。它们是美丽的生灵，但首先，它们是动物。

我是一名动物园的鸟类饲养员，我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照顾那群住在大湖边的白鹤。我们动物园的白鹤数量不多，总共只有十几只，都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们的食谱主要是玉米、小鱼和昆虫，有时候也会加餐一些牛肉粒。

刚开始接手这份工作时，我对这些传说中的“仙鹤”充满了敬畏。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它们的栖息地，轻声细语地投放食物，生怕惊扰了它们的高雅。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的“敬畏”有些多余。

这些白鹤对我的态度很直接，也很功利。当我拿着食物出现时，它们会收起平日里的矜持，迈着大步朝我走来，甚至会为了抢夺我手中的小鱼而啄向同伴。吃饱喝足后，它们又会恢复那副高傲的姿态，对我视而不见。

我并没有因为它们的“不近人情”而感到失望。毕竟，我是一名饲养员，我的职责是照顾好它们的生活起居，而不是成为它们的知心朋友。但我还是希望能和它们建立一些联系，哪怕只是让它们不那么怕我。

我开始尝试在喂食之外的时间多去湖边走走，只是静静地观察它们。我注意到，这群白鹤中，有一只体型明显偏小，羽毛也比其他同伴要灰暗一些。它总是躲在鹤群的边缘，很少能抢到足够的食物。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灰”。

我对小灰产生了特别的关注。在喂食时，我会特意将一些小鱼扔到离它近的地方，确保它能吃到。有时候，我甚至会用手拿着小鱼，慢慢地靠近它。起初，小灰对我充满警惕，一有动静就会飞走。但我没有放弃，每天都会重复这个动作。

渐渐地，小灰不再那么害怕我了。它会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快速地啄走我手中的小鱼，然后立刻退回到安全距离。虽然它依然和其他白鹤保持着距离，但至少，它对我表现出了一丝信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小灰的了解也越来越深。我发现它不仅体弱，性格也比较胆怯。在群体活动中，它总是最后一个响应，也最容易被其他白鹤欺负。它们会啄它的背，抢它的食物，甚至不让它靠近水源。

我感到心疼，却又无能为力。我无法干预鹤群内部的等级秩序，我能做的，只有尽我所能地给小灰提供帮助。

除了加餐，我还会在傍晚，其他白鹤都各自休息的时候，偷偷来到湖边，陪伴小灰。我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着它独自在水边觅食。有时候，它会抬起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眼神中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多了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