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晓清弦的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个曾在围剿时高呼“替天行道”的蓝家长老,那人此刻正躲在几名核心弟子身后,面色惨白如纸。她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冰面,芷兰剑的寒光映着她眼底翻涌的血色。
“当年我师兄跪地自辩,是谁说‘妖邪之言,不足采信’?”她的声音穿过冰晶碎裂的脆响,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他最后望着云深不知处的方向,问‘蓝氏家规,可有一条容不下无辜之人’,又是谁掷出捆仙索,说‘执迷不悟,就地伏法’?”
那长老被她步步紧逼,退无可退,忽然凄厉喊道:“晓清弦!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这是与整个姑苏为敌!抱山散人若知晓,定不饶你!”
“我师门自有门规处置,”晓清弦的剑尖已抵在他颈侧,冰蓝的灵力顺着剑刃渗入他的肌肤,冻结了他的言语,“但今日,该清的账,一分也不能少。”
她忽然偏头,看向那些曾与她一同抄过家规、此刻却举剑相向的少年弟子,目光在他们颤抖的剑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回那名长老惊恐的脸上。
“你总说我性情温软,不像抱山弟子,”她轻声道,像是在说给旧识听,又像是在嘲讽过往的自己,“可你忘了,我师兄教我的第一句话——‘恩要还,仇要报,容不得半分含糊’。”
长剑微抬,割破他颈间的皮肤,一丝鲜血渗出,旋即凝成冰珠。
“今日血债,我只讨当年参与者,旁人若要阻拦——”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霜刃出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休怪晓某无情!”随着蓝启山的召集令发出,整个云深不知处仿佛都动了起来。
地面之下,古老的符文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一道道金色的光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晓清弦所在的庭院及其周围数里之地完全笼罩。
“锁灵困仙阵,起!”
蓝启山与闻讯赶来的数位太上长老同时出手,灵力如江河般注入阵法之中。金色的光罩冲天而起,符文流转,散发出厚重、威严的气息,将天地隔绝开来。阵内灵力变得粘稠滞涩,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缠绕在四肢百骸,让行动都变得困难。
“晓清弦,此阵乃我蓝家根基所化,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今日也插翅难飞!”蓝启山站在阵外,看着被困在阵中的白衣女子,冷声道,“念在你是抱山散人弟子的份上,若你此刻束手就擒,我蓝家或可饶你不死,将你交由抱山散人处置!”
“束手就擒?”晓清弦仰头,看着那坚固的光罩,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当年我师兄,可曾有过束手就擒的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阵外那些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脸庞,每一张脸,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天真。
她缓缓抬手,掌心向上,那枚自金麟台出发前便一直佩戴在腕间的古朴玉镯,此刻竟隐隐泛起一丝诡异的黑光。玉镯触手冰凉,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是她早年偶然所得,一直未能参透其奥秘,只觉能稳固灵力,便一直戴着。
此刻,感知到主人的绝境与滔天恨意,玉镯似乎被激活了。
晓清弦没有在意玉镯的异常,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疯狂。
“师兄,等我。”
她轻声呢喃,随即猛地抬手,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涌出,滴落在芷兰剑的剑身上。那鲜血并未滑落,而是被剑身迅速吸收,原本冰蓝的剑身瞬间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红。
“以我心脉为引,以我精血为媒…晓清弦低声呢喃,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却也更加不稳定的灵力从她体内爆发出来。这股灵力牵动着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嘴角已溢出一丝血迹。
她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强行提升修为,准备施展那招早已被列为禁术的神通——引九天神雷,与敌同归于尽!她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隔绝,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仇恨和那即将降临的雷霆。她轻吐一口浊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掌中长剑骤然发出嗡鸣,剑身微微颤抖,竟缓缓挣脱她的手掌,升入半空。
狂风毫无征兆地在阵法内骤起,吹乱了她如瀑般的青丝,素色裙袂在狂风中剧烈翻飞,宛若天际流云舒卷,又似孤高鹤鸟凌虚而立,那份超然脱俗,仿佛不染世间任何纤尘,却又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她缓缓抬眸,望向阵法笼罩下的那片被切割的天际,那张平日里温和的容颜此刻寒如霜雪,没有任何温度。但她的眼底,却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世间万物,直窥天地最深层的玄机。
剑光在半空骤然亮起的刹那,风云激荡,整个阵法笼罩范围内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周遭的落叶、冰晶、甚至飞溅的血珠,都齐齐悬停在半空,天地间一片死寂,连时间都像是被这无形的力量拉扯、凝滞。
片刻后,晓清弦缓缓仰起头,雪白的脖颈在透过光罩洒落的天光映衬下,愈发晶莹剔透,如同一截凝了霜的美玉,散发出一种不可亵渎的圣洁与悲怆。
就在这极致的静谧中,肆虐的狂风戛然而止。唯有那被阵法隔绝的天穹之上,隐隐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远古巨兽在咆哮,又似天神在发怒,整个天地都屏住了呼吸,静待着接下来的惊变。
半空中的冰剑(此刻已染血)鸣响铮铮,声音越来越高亢,如同龙吟九霄,直欲冲破这阵法的束缚,刺破厚重的云海,震彻苍茫大地。
一道湛蓝色的光辉,无视阵法的阻拦,从九天之上轰然降下,精准地洒落在晓清弦的周身,为她笼罩上一层神圣而威严的光晕。此刻的她,恍若执掌雷霆的神祇降临凡尘,令人不敢直视。“嗡——!”
芷兰剑的鸣响陡然拔高,清越如龙吟,穿透金色光罩,刺破姑苏的云层
晓清弦面容冷峻,双手快速掐诀。食指与中指并拢,无名指与小指弯曲,拇指紧扣掌心,结成引雷的法印。脚下踏着玄奥的七星方位,一步踏出,对应“天枢”,虚空荡开涟漪,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沉浮;二步落于“天璇”,地面的冰晶开始共振;三步“天玑”,空气中的雷元素躁动如蜂群;四步“天权”,云层翻涌得愈发剧烈;五步“玉衡”,紫电在云隙间隐现;六步“开阳”,狂风再次凝聚,却温顺地绕着她旋转;七步“摇光”——
她猛然挺身,法印前推,指向悬空的芷兰剑!
“嗤!”指尖传来撕裂般的刺痛,灵力已近枯竭,经脉像是被无数细针穿刺,可她死死咬着牙,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原本莹润的玉颜在这一刻骤然失色,苍白如纸,连唇瓣都褪尽了血色。握着法印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泛白,却依旧稳定地指向苍穹。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诵咒之音铿锵如金石坠地,每个字都裹着冰碴,砸在阵法与云层上。
话音未落,芷兰剑突然转向,剑尖直指苍穹。
“轰隆——!!!”
天穹像是被生生劈开道裂缝,紫蓝色的神雷如怒龙狂舞,顺着剑刃劈落!雷柱粗逾丈许,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砸在锁灵困仙阵的光罩上!
金色光罩剧烈震颤,符文寸寸碎裂,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蓝启山等长老同时喷出鲜血,灵力逆流如江河溃堤。
就在阵法即将崩碎的瞬间,一道蓝色身影如流星般冲破云层,直奔阵内而来。
“清弦!住手!”
蓝晏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急切,他身后跟着气急败坏的谢翎夭——终究还是没拦住。他看着阵内被雷光笼罩的身影,心脏像是被雷柱劈中,疼得几乎窒息。从金麟台离开时她决绝的眼神、谢翎夭闪烁其词的掩饰、再到云深不知处传来的阵法异动……他早该想到的!
可他还是来晚了。
他看着晓清弦腕间那枚玉镯,此刻正爆发出浓郁的黑光,像活物般攀爬上她的手臂,钻进她的眉心。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空洞,随即被疯狂的杀意填满——那不是对蓝家的恨,而是对世间万物的漠然屠戮。“清弦,醒醒!那镯子有问题!”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她,想将她从雷柱下拉开。
可晓清弦已经听不到了。玉镯的魔气彻底爆发,顺着她的经脉窜入识海,将她拖入了第五重幻境——那片由仇恨与诅咒构筑的炼狱,所有活物,都是敌人。
她猛地转头,空洞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杀意,反手握住坠落的芷兰剑,对着冲过来的蓝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噗嗤——”
冰冷的剑刃没柄而入,穿透了血肉,带出一串滚烫的血珠。
蓝晏的动作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胸前露出的半截剑刃,鲜血顺着剑槽汩汩涌出,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襟。他抬起手,想去碰她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她的白衣。
“清弦……”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我啊……”
晓清弦没有任何反应。在她的幻境里,眼前这个捂着胸口的白衣人,只是下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敌人”。她抽出剑,带出更多的血,转身便刺向刚从地上爬起的蓝启山——蓝晏的师傅,当年围剿师兄的主谋之一。
“呃!”芷兰剑精准地刺穿了蓝启山的咽喉,这位蓝家长老到死都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疯魔的女修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