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季来得很突然。

像谁打翻了天河，倾盆而下，整座城市瞬间被吞没在灰蒙蒙的水汽里。我讨厌雨，湿哒哒的，黏糊糊的，就像那些永远无法摆脱的记忆，牢牢地粘在我身上。

家里的老房子在城市边缘，地势低，每年雨季都提心吊胆。今年尤其严重，雨水漫过街道，爬上台阶，拍打着窗户，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闷响。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浑浊的雨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下沉。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淡淡的，说不出的，属于父亲的味道。

父亲走了快一年了。不是离开，是消失。在一个同样大雨倾盆的夜晚，他开车出门，再也没有回来。车子找到了，在郊外的河边，撞得不成样子，但车里没有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母亲为此病了一场，很久才缓过来。她的头发白了很多，眼睛里总是带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悲伤。

“你爸不会回来了。”她常常这样对我说，声音很轻，像雨滴落在水面上，瞬间消散。

我不信。我总觉得父亲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是为了躲雨，也许是为了寻找什么，总有一天会回来。我固执地相信着。

雨水越下越大，屋子里也越来越冷。我起身想去拿件衣服，经过客厅时，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父亲的照片，怔怔地看着。她的侧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

我走过去，想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雨幕，怎么也无法靠近。

“妈，屋里有点冷。”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母亲抬起头，看向我，眼神有些茫然。她慢慢放下照片，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冷吗？我去给你拿毯子。”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我不太习惯的柔和。

母亲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很忙，很操心，很少有这样柔声细语的时候。父亲消失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沉默，更温柔，也更……陌生。

她转身走向卧室，我在客厅里等着。雨声越来越响，我甚至能听到雨水拍打在屋顶上的“噼里啪啦”声。

突然，我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快步走到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我透过门缝看到屋里一片昏暗。母亲站在衣柜前，背对着我，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妈，你怎么了？”我轻声问。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很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母亲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父亲的衬衫。她紧紧地攥着衬衫，身体微微颤抖。

“妈，别这样。”我走上前，想去扶她。

就在我靠近她的时候，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让我吓了一跳。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者说，是一种空白的，木然的表情。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不像人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