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厂医务室的铁门在艾米丽身后重重合上,金属碰撞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回荡。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蒸汽管道泄漏的铁锈味,黏在舌根泛起苦涩。她解开白大褂最上方的铜纽扣,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口浑浊的空气。
手术器械在搪瓷托盘里泛着冷光。艾米丽用镊子夹起止血钳对着气窗投下的光线,放大镜下,钳齿交接处细如发丝的裂痕像道闪电劈进瞳孔。指腹擦过锯齿状的断口,皮肤立刻渗出血珠。
"下午三点的手术准备好了?"厂长秘书的皮鞋跟敲打着水泥地面,声音从通风管道斜插进来。
艾米丽将染血的指尖藏在白袍褶皱里。"器械磨损超标。"
"仓库说这是最后一套。"秘书的影子在磨砂玻璃上扭曲成蛇形,"厂长夫人等不了下个月船期。"
托盘里的手术刀突然震颤起来,蒸汽管道传来规律的嗡鸣。艾米丽数着脉搏,十七下后震动停止,墙上的铜阀门正在渗出铁锈色的水渍。
手术准备间的无影灯把玛莎·贝克的脸照得惨白。她躺在产床上,腹部隆起诡异的弧度,手腕上的皮质束缚带勒出紫痕。
"只是常规检查。"艾米丽戴上橡胶手套,乳胶紧绷的声响让玛莎的睫毛剧烈颤抖。
玛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陷进动脉。"你们在器械上抹了毒药?"她的瞳孔扩张到极限,虹膜边缘泛着狂躁的灰蓝色,"我听见弗雷迪和厂长说......"
镇静剂推入静脉时,艾米丽注意到玛莎左手无名指有圈苍白的戒痕。针头退出瞬间,患者喉间溢出的气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律师说胎儿能继承股份......"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阻力比预想中更大。艾米丽调整握姿时,无影灯突然爆出电流声,灯光在她手背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鲜血涌出的瞬间,她听见金属疲劳的脆响——止血钳的关节处断开两截。
动脉血喷溅在口罩上,温热的腥甜渗进唇纹。玛莎的身体在束缚带下剧烈抽搐,监护仪发出尖锐的长鸣。艾米丽扯开器械柜,纱布卷滚落时展开成苍白的绷带河流。
"深部填塞!"她对自己下令,手指裹着纱布探入创口。血液很快浸透六层敷料,橡胶手套在湿滑的内腔壁打转。当第七卷纱布压住髂动脉时,监护仪的蜂鸣突然被蒸汽阀门的爆响切断。
玛莎的瞳孔在扩散前骤然聚焦。"告诉艾玛......"她的声带振动带着血沫的簌簌声,"玫瑰园下面......"
心电监护拉出笔直的绿线。艾米丽的手还埋在患者腹腔,掌心里某块纱布正在不规则地搏动,像是握住了谁来不及说完的遗言。手术刀从托盘边缘滑落,刀尖撞地时弹起的弧度与窗外蒸汽阀门滴水的轨迹完美重合。
医务室的门把手开始转动,金属摩擦声盖过了艾米丽摘下手套的撕裂声。她看着掌心纵横交错的压痕,那些苍白的沟壑正在慢慢被血色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