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化炉的铁门在艾米丽眼前缓缓开启,铰链发出的声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着生锈的金属板。麻醉剂的残余效果让她的视野边缘泛着模糊的波纹,但门上那些紫黑色的手印依然清晰得刺眼——七年前她搬运玛莎遗体时留下的痕迹,如今氧化成了某种诡异的艺术品。
"别装睡。"艾玛的鞋尖踢在她小腿胫骨上,力度控制得刚好能引发神经性疼痛又不至于骨折。月光从走廊顶部的通风栅栏斜切下来,照亮艾玛半边脸庞,那弧度与冷藏室里玛莎的遗容完美重叠。"您该不会忘了怎么操作自己的焚化炉?"
艾米丽的指尖触到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刀。刀柄的凹槽还残留着冷藏室的低温,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她掌纹滑落。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气流震颤,带着玫瑰腐败气味的暖风掀动艾玛的围裙下摆,露出小腿上蜿蜒的缝合线痕迹——针脚间距正是艾米丽惯用的匈牙利式缝合法。
控制台的仪表盘突然全部亮起,红色指示灯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依次闪烁。预热管道的轰鸣声惊飞了栖息在蒸汽阀上的乌鸦,那些黑色羽毛飘落在操作面板上,覆盖住铭牌上"黛儿"这个被刻意刮擦过的姓氏。
"温度调节阀在动。"艾米丽的声带因麻醉剂而干涩,这句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盯着自动旋转至最高档的青铜阀门,金属表面反射出的红光将艾玛的影子投在墙上,那轮廓正诡异地膨胀收缩。
艾玛的指尖划过控制台边缘的血指纹,突然哼起匈牙利语的摇篮曲。歌声响起的瞬间,焚化炉内所有蒸汽管道同时震颤,干枯的玫瑰枝条从焊接缝中钻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带刺的新芽。"1963年7月15日,"她的音调陡然拔高,变成玛莎做术前签字时的尖锐声线,"您在这台焚化炉销毁了三份股权转让协议。"
通风口爆发的气流将数百张文件残页喷向空中。艾米丽接住其中一张,纸张边缘的腐蚀痕迹形成玫瑰茎秆的纹路,正中弗雷迪·莱利的签名在高温下正渗出淡红色液体——和冷藏室里防腐液的成分完全一致。
"那不是......"艾米丽的瞳孔突然收缩。文件背面用手术缝合墨水写着"子宫穿孔0.7cm",字迹与她七年前的手术记录分毫不差。她的后背撞上温度飙升的炉门,烫伤的疼痛让思维突然清晰:"你体内流着玛莎的血。"
艾玛的犬齿咬住下唇,这个玛莎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持续了整整三秒。她的指甲突然抠进控制台缝隙,挖出块带着电路板的金属片,上面用骨锯刻着"7.15"。"您当年用的德国产骨锯,"她举起金属片时,手腕关节发出肌腱撕裂般的声响,"锯齿间距3.5mm。"
焚化炉深处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艾米丽看着艾玛扯开围裙领口,心口皮肤下嵌着的骨锯碎片在高温中泛出珍珠母光泽——正是手术台上失踪的那块刃片。玫瑰枝条突然疯长,缠住艾米丽的脚踝将她拖向焚烧区,刺尖划破的皮肤渗出血液,在地面形成匈牙利语的"凶手"。
"最后的机会。"艾玛的声线在本音与玛莎的音色间切换,像坏掉的留声机。她按住心口的骨锯碎片,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控制台上,触发了一组隐藏按钮。炉温显示器上的数字开始以每秒一度的速度攀升,很快就突破了安全阈值。
艾米丽的手术刀终于划破围裙。爆出的不是棉絮而是干枯的玫瑰花瓣,每片背面都印着股权文件的碎片。她抓住艾玛的手腕按向操作面板,两人交叠的指纹让主控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墙上的匈牙利情诗开始融化,墨水流淌成新的句子:"你永远是我的主刀医生。"
通风栅栏突然崩飞。乌鸦群扑进控制室,它们的喙部都衔着微型骨锯形状的金属片。艾玛的虹膜在高温中变成玛莎特有的灰蓝色,她撕开艾米丽的衬衫领口,暴露出锁骨下从未示人的玫瑰纹身——三十七片花瓣正在渗血。
"温度再升七度......"艾玛的拇指按在艾米丽颈动脉上,精确复制着麻醉注射时的力度。焚化炉的观察窗突然映出两个人影,那是七年前的艾米丽正推着玛莎的推车走向焚烧区。玫瑰枝条缠上艾米丽的喉咙,刺尖抵住当年注射麻醉剂的针孔。
控制台迸出最后一串火花。在彻底黑暗降临前,艾米丽看见自己的手术刀插进了主控面板的密钥槽——那个形状奇怪的插口,其实是按照骨锯碎片的轮廓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