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根系刺入脊椎的瞬间,艾米丽的瞳孔扩张成两个无光的黑洞。那些带着倒刺的藤蔓顺着椎间隙钻入,每前进一毫米都释放出神经毒素般的记忆碎片。她的下颌不受控制地痉挛,牙齿碰撞出手术器械般的金属声响。
"温度要恒定在三十六度七。"艾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栽培床下动物颅骨发出的电子音。她手腕落的淡蓝色汁液在空中凝结,形成微型监护仪的投影,波形与艾米丽此刻的心律完美重合。
玻璃顶棚坍塌的残片悬浮在半空,每一块都折射出不同的画面。左侧的碎片里,二十三年前的艾米丽正在药柜前调换缩宫素标签,橡胶手套与玻璃瓶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右侧的碎片映出玛莎手术台上的瞳孔,扩散的黑色中倒映着年轻医生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的反光。
"你篡改的不仅是文书。"艾玛的指甲突然增长成玫瑰刺状,划开自己锁骨下的花瓣伤口。暗红色汁液喷溅在最近的玻璃碎片上,画面立刻切换到手术室角落——被调包的注射液正在器械托盘里泛着珍珠光泽。
艾米丽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植物化的静脉在皮下凸起成淡青色藤蔓。她的指尖触碰到悬浮的记忆碎片,二十三年前橡胶手套的触感立刻从指尖炸开。年轻时的自己正俯身在玛莎上方,吸引器导管在子宫内旋转时发出黏腻的水声。
"滴——"栽培床下的鼹鼠头骨齐声鸣叫,下颌开合间喷出腐殖质味的雾气。雾气中浮现麻醉同意书的残页,第三条款的修改笔迹正在纸面上蠕动。艾米丽想闭眼,却发现眼睑已被玫瑰根系固定,强迫她凝视每一帧画面。
玛莎的幻影突然从满地玻璃渣中站起,手术服下摆滴落的不是血液——淡绿色液体在地面形成匈牙利语标注的致死剂量。她的喉咙里伸出玫瑰枝条,叶片上密布着神经突触般的绒毛。
"妈妈认出那支注射器了。"艾玛将沾着树脂的手指按在艾米丽太阳穴上。颅骨内顿时响起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无数记忆残片顺着神经突触奔涌。最清晰的画面是玛莎突然抓住年轻艾米丽的手腕,散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了然的锐光。
悬浮的手术剪突然调转方向,刀尖刺入艾米丽左肩。没有鲜血涌出,只有淡青色汁液顺着白大褂纹理流淌,在地面形成与当年手术室完全相同的血泊图案。她踉跄后退时,后腰撞上由旧手术台改造的栽培床,排血槽里涌出温热的液体。
"现在医生该检查患者了。"艾玛解开围裙,腰腹间的花瓣伤口完全绽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小型心脏——器官表面布满玫瑰刺留下的伤痕。她抓住艾米丽植物化的手腕,强行将其按在自己锁骨下的疤痕上。
皮肤接触的刹那,所有悬浮的玻璃碎片同时震颤。它们折射的画面突然切换成玛莎的视网膜成像:年轻艾米丽戴着沾血橡胶手套,正将注射器针尖推向护士递来的生理盐水瓶。画面边缘,被调包的药瓶在器械托盘里泛着诡异的珍珠白。
"你明明核对过剂量!"艾米丽的声带振动频率突然变成植物导管内汁液流动的簌簌声。她的反驳在空气中凝结成淡绿色雾珠,每个水滴里都映出当年药柜前的手部特写——自己确实在标签被调换后,故意跳过了二次核对的步骤。
蒸汽管道的爆裂声再次炸响。生锈的齿轮零件如雨点般砸落,每个金属碎片接触地面都立即生根,开出带着机油味的铁锈色玫瑰。艾米丽的白大褂下摆被疯长的枝条缠住,那些带刺的茎秆顺着她植物化的静脉向上攀爬,尖端刺入锁骨下方。
剧痛中,二十三年前注射器推杆推进的触感突然在右手重现。现实与记忆的界限彻底模糊,她看见现在的自己与年轻时的影子在月光下重叠,两支注射器的针尖同时刺向不同时空的颈静脉。
"滴——"所有栽培床里的动物颅骨张开下颌,露出被根系占据的喉管。它们发出的不是惨叫,而是手术器械碰撞的金属回音。艾玛正在融化的左耳贴近艾米丽不断木质化的耳廓,呼出的气息带着腐殖质的土腥味:
"妈妈最后看见的,是你摘下手套时,小指到的标签残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