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解剖室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金属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艾米丽·黛儿的指尖触到墙面，混凝土的寒气顺着植物化的静脉爬上来，在皮下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片铁锈色的孢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像干涸的血屑。
"小心台阶。"艾玛·伍兹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她赤足踩在渗水的台阶上，脚踝处的玫瑰刺青随着肌肉牵动舒展花瓣，那些暗红色的线条在潮湿空气里仿佛活了过来。
第三级台阶突然塌陷，艾米丽的皮鞋卡进锈蚀的钢筋缝隙。她低头时，看见裂缝里涌出淡绿色粘液，像某种生物分泌的消化酶。地下室深处传来蒸汽管道有节奏的搏动声，像是巨大生物的心跳。
"到了。"玛推开最后一道防爆门。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十二个玻璃培养舱呈环形排列，每个都连接着锈迹斑斑的输液架。中央解剖台上，玫瑰根系穿透不锈钢台面，在无影灯照射下呈现半透明的青灰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的标本陈列架——二十三个福尔马林罐整齐码放，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不同发育阶段的胚胎。
艾米丽的瞳孔急剧收缩。第七个罐体表面凝结的水珠滑落，露出里面蜷缩的胎儿。那团粉白色肉体突然翻转，浮现出与玛莎·贝克完全一致的面容。防腐液里悬浮的胎毛如同金色水草，随液体波动拂过玻璃内壁。
"这是..."
"妈妈的细胞样本。"艾玛的指甲划过培养舱外壳，金属与角质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军工厂的克隆实验，用死者的皮肤细胞。"她的指尖停在某个按钮上，培养舱内的液体突然沸腾，胚胎睁开眼睛，虹膜是诡异的淡绿色。
艾米丽后退时撞到解剖台，玫瑰藤蔓立刻缠上她的手腕。藤尖刺入静脉的瞬间，二十三年前的消毒水气味从鼻腔深处涌上来。她看见自己戴着橡胶手套，将标着"缩宫素"的药瓶扔进焚化炉，火焰吞没了标签上玛莎亲手写的匈牙利语批注。
"你烧毁的不是伪造记录。"艾玛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撬开培养舱的密封阀，淡绿色液体汩汩流出，在地面形成与当年手术室相同的血泊图案。"是真正的知情同意书。"
防腐液漫到艾米丽脚边。液体接触皮鞋的刹那，她右手的植物化静脉突然暴起，皮肤下凸起的藤蔓组成匈牙利文字母——正是当年被焚毁文件上的致死剂量。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剧烈闪烁，灯光在液体折射下变成手术室顶灯，照亮玛莎突然抓住她手腕的画面。
"她最后看见的是这个吧？"艾玛从液体里捞起一片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就像当年那支被调包的注射液。没有任何预兆，她将碎片刺进自己左胸的疤痕，暗红色花瓣状伤口再度绽开。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两股淡绿色汁液分别从她们伤口涌出。艾米丽的汁液带着消毒水苦味，艾玛的则混着玫瑰芳香，两种液体在地面交汇时，蒸汽管道突然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生锈的螺栓接连崩断，一段管道如巨蟒般垂落，裂口处喷出的不是蒸汽，而是无数带着神经突触的玫瑰根系。
艾玛向前倾倒，锁骨下的伤口与艾米丽植物化的右手碰触。解剖室所有培养舱同时爆裂，防腐液雨落下，每个水滴里都映出不同角度的记忆碎片：年轻艾米丽故意跳过药剂二次核对、玛莎瞳孔扩散前突然了然的锐利眼神、焚化炉里扭动的羊皮纸......
悬垂的管道裂口突然探出三根金属探针，尖端闪烁着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它们分别刺入艾米丽的太阳穴、艾玛的颈动脉和地面交汇的汁液。整个地下空间随之震颤，培养舱碎片悬浮起来，在空中拼凑成完整的焚毁文件投影——那是玛莎临终前用隐形墨水在同意书背面写下的证词。
"滴——"
蒸汽管道深处传来心电监护的长音。艾米丽植物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触到投影文件上玛莎的签名。墨迹突然活过来，变成细小的黑虫顺着她的静脉钻入。与此同时，艾玛伤口涌出的汁液开始倒流，带着玫瑰香气的液体逆着重力爬回玻璃碎片造成的创口。
无影灯突然爆裂。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藤蔓在混凝土墙面下穿行。最近的培养舱残骸里，那个酷似玛莎的胚胎标本正用长出玫瑰刺的手指，缓慢地撕开自己的腹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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