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笼，双生花

荆棘尖端刺破艾玛胸口的皮肤时，她听见艾米丽发出一声不像是人类的尖叫。绿色雾气里，医生的白大褂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左手却死死抓着克隆人的脚踝。艾玛看见她咬破的舌尖还在滴血，那些血珠落在控制器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温室...通风口..."艾米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血沫，"记得吗..."

克隆人突然松开踩着艾米丽气管的脚。她歪着头打量两人，手术刀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光。"真有趣，"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和艾米丽一模一样，"你们居然还留着这种无聊的暗号。"

艾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荆棘在心脏前颤抖，尖端已经刺入皮下三毫米。但更疼的是突然涌入的画面——十五岁的她蜷缩在温室角落，头顶通风口突然传来敲击声。年轻版的艾米丽从铁栅栏间隙塞进来一株白色小花，花茎上缠着止血绷带。

"那天你被玫瑰刺伤手指..."艾玛的声带像是生锈的齿轮，荆棘随着回忆松动了一寸，"其实是为了给我送药？"

克隆人猛地按下控制器。荆棘突然暴长，艾玛被自己的植物纤维勒得撞上金属墙壁。剧痛中她看见艾米丽扑向克隆人，染血的手术刀精准刺入对方颈后——那里有个发光的烙印【8-A】。

"你颈后的烙印比我的少一位数。"艾米丽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器械。克隆人突然僵住，颈后烙印爆出电火花。艾玛的荆棘瞬间全部软化成藤蔓状，她摔在积水的地面上，听见克隆人发出高频的机械音："因为我们都是未完成品..."

艾玛爬向艾米丽时，发现克隆人的瞳孔正在分解成数据流。那些发光颗粒组成画面：婴儿培养舱前，艾米丽偷偷调换了两个标签；暴风雨夜，她抱着襁褓冲出实验室；还有最近在玫瑰园，医生偷偷收集她掉落的头发时，嘴角那抹近乎温柔的笑。

"那些记忆..."艾玛抓住艾米丽的手腕，发现医生的皮肤下也有数据流在窜动，"是你故意让她看见的？"

艾米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掰开艾玛的手指，在她掌心快速写下【神经链接未完全切断】。克隆人这时已经重新启动，她歪斜着脖子走过来，手术刀上滴着某种银色液体。

"知道为什么选择玫瑰吗？"克隆人用刀尖挑起艾玛的下巴，"因为刺越多，花开得越漂亮。"她突然划开自己的手臂，银色血液喷在荆棘上。那些植物立刻变异成金属质地，反过来缠住克隆人的身体。

艾玛听见艾米丽倒吸冷气。医生沾血的手指在她背上快速划着摩斯密码：【她体内有纳米机器人自毁程序】。克隆人却笑了，她任由金属荆棘刺穿自己的腹部，银色的血像喷泉般涌出。

"终于..."克隆人的声音开始失真，"可以解脱了..."她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金属丝。艾米丽拽着艾玛滚向角落，爆炸的气浪把她们掀飞起来。艾玛在撞击前的瞬间用身体护住艾米丽，后背撞碎了某种玻璃容器。

冰凉的液体浸透衣服时，艾玛发现自己的荆棘正在开花。那些金属质地的花瓣层层绽放，露出中心发光的蓝色花蕊。更可怕的是，她看见自己手臂皮肤下浮现出发光的血管纹路——和克隆人分解时一模一样的数据流。

"别看！"艾米丽捂住她的眼睛，但艾玛已经透过医生的指缝看见了——整个储藏间的地板正在塌陷，露出下方焚化炉的熊熊烈火。生锈的金属网格在他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艾玛的金属荆棘突然自发编织成降落伞状的缓冲网。坠落过程中，她死死抱住艾米丽，发现医生的白大褂口袋里滑出个微型投影仪——上面循环播放着她在玫瑰园修剪枝叶的日常影像。

"你一直..."艾玛的声音被下坠的气流撕碎，但艾米丽读懂了她的唇语。医生在火焰映照下点头，然后做了个让艾玛心脏停跳的动作——她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新增的烙印：【7-A→7-Ω】。

焚化炉的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蓝色。艾玛的金属花蕊开始高频振动，在两人周围形成防护罩。透过半透明的数据屏障，她看见艾米丽正在用手术刀割开自己的指尖，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一行字：

【当金属玫瑰盛开时，记得呼吸】

艾玛的金属花瓣在蓝色火焰中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她盯着艾米丽锁骨下那个发光的Ω符号，突然意识到医生皮肤下流动的不是数据流——是数以万计的纳米级荆棘种子。

"你也是培养皿？"艾玛的声带被热浪灼得嘶哑。坠落过程中，她看见艾米丽的白大褂碎片在火焰中翻卷，露出腰侧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

艾米丽突然抓住她开花的手腕。医生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在接触金属花蕊的瞬间变成银白色。"呼吸！"艾米丽的吼声盖过焚化炉轰鸣，"那些花在抽走你的氧气！"

金属荆棘突然暴长。艾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像是有无数根须在体内疯长。最可怕的是她居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某种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克隆人爆炸的残骸突然从上方坠落。一块闪着电火花的金属片擦过艾玛脸颊，她尝到血腥味里混着铁锈味的甜——和十五岁那年艾米丽给她的止血绷带一个味道。

"别看下面！"艾米丽突然掰过她的脸。但太迟了，艾玛已经看见焚化炉底部排列着上百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身穿白大褂的躯体，她们颈后清一色烙着带字母的编号。

艾玛的荆棘突然全部缩回体内。失重感袭来时，她听见艾米丽在耳边说了三个字。声音很轻，却被金属花瓣共振放大：

"活下去。"

焚化炉的蓝焰突然变成纯白。艾玛感到有冰凉的手指探进自己口腔，艾米丽把某种带着玫瑰香气的胶囊顶进她喉管。几乎同时，她看见医生从袖口抖出最后一支针剂，毫不犹豫扎进自己颈动脉。

"你干什么——"艾玛的质问被爆炸声淹没。针剂里的银色液体在艾米丽血管里奔流，所到之处皮肤浮现出荆棘状的光纹。更恐怖的是医生的眼睛，虹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金属灰色。

下坠速度突然减缓。艾玛发现是艾米丽的白大褂展开了——那根本不是布料，而是由无数微型金属花瓣编织成的缓冲层。医生咳着血把她往上托，自己却在下沉。

"编号7-Ω的最终权限..."艾米丽的嗓音带着机械摩擦声，"转移给...艾玛·伍兹..."

艾玛的视网膜上突然刷过大量数据流。她惊恐地发现能读懂那些代码——全是关于荆棘与人体融合的实验记录。最顶端的加密文件正在自行解锁，标题是《玫瑰育种计划最终阶段：用园丁培育完美武器》。

培养舱里的克隆体们突然同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