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的视网膜最先恢复功能。那些跳动的数据流像退潮般从她虹膜上消退，露出原本翡翠色的瞳孔。她眨了眨眼，睫毛扫过凝结在脸上的金色组织液。身下的金属地板传来有规律的震动，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呼吸。
"别动。"艾米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手术室里那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但艾玛听得出她呼吸里的颤抖。
一根荆棘从艾玛肩胛骨处自发延伸，尖端悬停在医生咽喉前一寸。艾玛这才发现艾米丽正跨跪在她身体两侧，白大褂下摆被荆棘撕成条状，露出大腿上蜿蜒的伤。手术刀横在两人之间，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你割伤了自己。"艾玛。她的声带像是没用过，每个词都带着电子设备刚启动时的杂音。
艾米丽的左手掌心血痕未干，那些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细小的防护矩阵。"7号罐在共鸣。"她没接艾玛的话，目光越过少女肩膀，"你的荆棘正在吸收培养舱的能量。"
艾玛转头时，后颈擦过医生膝盖内侧。这个意外接触让两人都僵住了半秒。荆棘丛突然暴长，在金属墙壁上撞出刺耳的刮擦声。
六边形舱室的七个角落各悬挂着一个培养罐。其中六个蒙上锈垢，唯有正对她们的第七个正在脉动。半透明的罐体表面凝结着金色血珠，随着某种呼吸节奏明灭。艾玛锁骨的七个光点同步闪烁。
"那是......"艾玛撑起身体，荆棘自发编织成支撑架。有段记忆突然刺进她脑海——女人染血的指甲，无影灯的高温，还有撕心裂肺的尖叫。"我见过这个罐子。"
艾米丽突然抓住她手腕。医生的掌心灼伤处传来电流般的刺痛。"别看那些标签。"她的拇指按在艾玛脉搏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皮肤，"共鸣会加速能量过载。"
但艾玛已经看见了。罐体底部贴着泛黄的标签，紫外线墨水写着【玛莎·贝克 B-7】。荆棘丛骤然收缩，把医生猛地拽到眼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艾玛闻到她呼吸里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
"这个母亲的名字，"艾玛的声音开始失真，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为什么和我梦里的女人一样？"
培养舱的系统突然暗下。只有7号罐和艾玛锁骨的光点在持续增强，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上投出跳动的光斑。艾米丽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右手的手术刀突然调转方向，刀尖抵住自己胸。
"当年手术台上，"医生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忏悔，"其实有两个心跳。"
某种机械运转的轰鸣从地板下传来。7号罐表面的血珠开始沸腾，在罐体上蚀刻出蛛网般的裂纹。艾玛太阳穴突突跳动，大量陌生记忆碎片顺着荆棘涌入——律师弗雷迪·莱利在文件上签名，军工厂的毒气泄漏报告，还有女人蜷缩在堕胎手术台上的背影。
"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艾玛的荆棘缠上医生脖颈，但尖端却在接触皮肤时诡异地软化。她发现自己在颤抖，而更可怕的是，艾米丽正用那种近乎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培养罐突然爆裂。金色雾气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全息投影。穿病号服的女人虚影俯视着她们，腹部隆起夸张的弧度。当虚影开口时，整个舱室都在共振："你是我女儿最完美的仿品......"
艾玛的尖叫被金属扭曲声淹没。她的荆棘失控地刺向虚影，却在穿透时突然僵直。数据流顺着植物纤维逆向传输，艾玛的虹膜再次被发光符文占据。她看见——不，是亲身经历着——十五年前的手术：无影灯下，艾米丽戴着染血手套，从玛莎体内取出的不止一个胚胎......
"停下！"艾米丽的手术刀突然刺入自己左臂。鲜血呈放射状溅在控制台上，舱内顿时响起刺耳的警报。虚影闪烁几下，突然转向医生："黛儿医生，你终于肯面对自己的作品了？"
艾玛跪倒在地。她的每根神经都在燃烧，那些被移植的记忆正在和本体记忆厮杀。最清晰的片段反复闪现：艾米丽抱着某个东西冲出手术室，而玛莎在身后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
"所以我的记忆......"艾玛触碰自己太阳穴，指尖碰到不知何时流出的血，"都是数据包？"
医生没有回答。她撕开了自己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烙铁留下的疤痕——【7-A】。这个动作让手术刀更深地陷入皮肉，但她的表情近乎解脱。"看看这个烙印...我们都是实验室的怪物。"
通风系统突然启动，将金色雾气抽向舱室中央。雾气旋转着形成微型龙卷风，露出地面锈蚀的金属板。艾玛看见板上刻着的北斗七星图案，第七颗星的位置有个新鲜的血手印。
荆棘突然全部收回体内。艾玛扑向控制台，在医生阻止前按下了手印。舱门在她们脚下打开，两人跌入更下层的空间。
腐坏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艾玛摔在由植物根系构成的迷宫里，那些暗红色的茎干仍在缓慢蠕动。她抬头看见艾米丽悬在上方的通风口，医生的白大褂被铁丝网勾住，正徒劳地抓着不断断裂的玫瑰藤。
"抓住我！"艾玛的荆棘向上激射，却在半途被迷宫墙壁突然收缩的根系截断。整个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像巨人的肺部在呼气。氧气含量急剧下降，艾玛眼前开始发黑。
艾米丽突然停止了挣扎。她解开腰间的应急氧气面罩，用尽全力扔向艾玛。"接着！"面罩擦过荆棘丛，被植物纤维精准捕获。医生开始下坠时，嘴角居然带着笑。
艾玛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荆棘瞬间爆发，在迷宫中撕开通道。她接住艾米丽的瞬间，根系迷宫完成了最后一次收缩，将她们挤压在某个金属门前。医生的肋骨在她臂弯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艾玛听见她在笑。
"你知道为什么荆棘不杀我吗？"艾玛把面罩扣回医生脸上，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艾米丽的指尖划过艾玛锁骨的光点，那里现在呈现出完整的【7-B】编号。"因为它们认出了...相同的源代码。"
金属门突然传来撞击声。紫外线标记在震动中显现——【B-8 极端环境适应性测试】。艾玛的荆棘自发编织成防御茧，将医生护在核心。在氧气耗尽前的黑暗里，她终于看清艾米丽眼中的东西：那不是愧疚，而是某种扭曲的、近乎幸福的笑意。
\[未完待续\]金属门在第八次撞击时裂开一道缝隙。腐坏的玫瑰香气突然被某种化学制剂的味道覆盖，艾玛的荆棘防御茧本能地收缩，将医生更紧地裹在中心。她听见艾米丽在面罩下急促的呼吸——那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恐惧。
"别呼吸。"艾米丽扯下面罩按在艾玛脸上，自己却吸入了一大口飘进来的绿色雾气。她的瞳孔瞬间扩散，手术刀当啷掉在地上。"是B-8的神经麻醉剂......"
荆棘突然全部软化。艾玛眼睁睁看着医生的手指开始，那些长的手术专家手指像提线木偶般扭曲。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能同步感受到艾米丽的痛苦——某种诡异的神经链接正在她们之间形成。
金属门彻底洞开。雾气中走出的人影让艾玛的血液冻结——那是个和艾米丽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是白大褂上绣着【8号实验员】的徽标。克隆人弯腰捡起手术刀，刀尖在艾米丽颈动脉上轻轻比划姐姐，你违规带走了我的作品。"
艾玛的荆棘突然暴起，却在刺入克隆人皮肤的瞬间僵。惊骇地发现，那些植物纤维正在被对方体内的某种纳米机器人同化。克隆人微笑着抓住一根荆棘，顺着它到艾玛的脸："多完美的适应性......比七年前那批报废品强多了。"
艾米丽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染血的手指在艾玛掌心划出三个字母：【RUN】。但克隆人一脚踩住她的气管，从口袋里掏出个闪着红光的控制器："知道为什么你的荆棘不攻击我吗？因为我在基因链里加了服从程序。"
控制器按下的瞬间，艾玛全身的荆棘不受控制地调转方向，全部对准了她自己的心脏。克隆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让我们测试下B-7的生存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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