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小儿子坐骑怎么样?”
话音落地,风忽然停了。黑熊猛地抬头,耳廓转向前方,瞳孔里映出两粒极亮的星火——那星火跳动着,把整座山林的黑暗都烫出窟窿。它点头,硕大的头颅磕在腐叶上,发出闷鼓般的回响,仿佛地下有某具棺椁应和。
张思烽躲在张起灵背后,只露出一双圆得过分的眼睛。那孩子歪头时,鬓角一撮呆毛被月光镀成银针,衬得他更像一只误闯人间的小兽。黑熊望他,他也望黑熊,两双澄澈的瞳孔里同时浮起好奇的雾。
“熊熊!”
脆生生的两个字砸在夜色里,像把糖块丢进深井,回音甜得发腻。我险些笑岔气,胸腔一震,咳得山岚都抖三抖。张起灵侧过脸,唇角那抹极浅的弧光一闪而逝,像冰面裂开头发丝细的一道缝。
“吞天。”我蹲下来,掌心覆在孩子的发旋,“叫它吞天。”
话音未落,黑熊——不,吞天——昂首,一声长啸劈开夜幕,树冠上的残叶被震得纷纷逃离枝头,像无数只受惊的夜蛾,扑簌簌撞进月色。它俯身,前膝跪地,脊背弓成一座小小的山梁,让张思烽攀上。孩子的小手抓住它后颈的硬鬃,咯咯笑声碎成玉珠,滚进夜色深处。
……
午后,日影白得发脆,把战神宗的瓦当晒得几乎要融化。檐角风铃一声不吭,像被高温掐住喉咙。我抿茶,舌尖刚触到涩味,便听见张起灵那间空房传来极轻的“咔哒”——像某根弦悄悄绷断。
“思烽那小崽子呢?”
“跑了。”我吹开浮叶,水面上浮起一张小小的脸——张思烽穿着他父亲的黑色毛衫,下摆拖到膝弯,像披了一整块夜色。他踮脚,把吞天招到廊下,食指竖在唇前,那兽便乖顺地伏成一座沉默的碉堡,替他挡住所有窥视。
街衢的喧嚣在他们踏出门槛的瞬间戛然而止。吞天每走一步,石板便暗哑地呻吟,尘埃扬起又落下,像给脚印镀上一层灰白的焰。孩子坐在它背上,背脊挺得笔直,毛衫领口露出半截锁骨,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那副小小的骨架里,仿佛住着另一个张起灵,冷冽、笃定,且对世界的危险毫无畏惧。
……
日头西斜,公园里的湖面漂着一层碎金。吞天低吼,声波推开人群,也推开我胸腔里某块暗礁。张思烽拍它头顶,笑声清脆:“别凶他们,没事的。”那声音像一根细线,轻轻拽住兽性边缘,让它把獠牙收回唇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