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的警报声刺破了午后的宁静。
她正在解剖实验室整理骨骼标本,窗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透过玻璃,她看到校园广场上人群疯狂奔逃,后面追着几个动作怪异、满身是血的人形生物。
"丧尸..."她喃喃自语,手中的股骨标本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广播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紧急通知:"全体师生请注意...病毒爆发...请立即撤离...重复..."
她抓起背包冲出实验室,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男友发来的消息:"实验室楼顶汇合,我马上到,带好应急包。"
应急包是他们看完丧尸电影后一起准备的玩笑物品,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她跑回实验室,从柜子里取出那个红色背包,里面装着水、压缩饼干、手电筒和简易医疗包。
楼顶的风很大,她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银质项链——那是男友去年生日送她的礼物,吊坠是半颗心形,另外半颗在他那里。远处城市已经升起几处浓烟,警笛声、爆炸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应该快到了..."她不断看着手表,二十分钟过去,楼下的混乱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寂静。
又等了十分钟,楼梯间终于传来脚步声。她欣喜地转身,却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陌生人踉跄着冲上楼顶,身后跟着三个明显已经变异的人。
她惊恐地后退,眼看着那个陌生人被扑倒、撕咬。丧尸们发现她后,立刻调转方向。她别无选择,只能翻过围栏跳到相邻建筑的平台上,然后一路狂奔,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嚎叫声。
那天之后,世界彻底变了。
一年过去,城市已成废墟。她学会了在阴影中生存,避开游荡的丧尸群和更危险的人类幸存者团体。脖子上的项链从未取下,那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这天傍晚,她潜入一家废弃超市寻找物资。货架早已被洗劫一空,但她还是在仓库角落发现了几罐过期的豆子。正当她将战利品装入背包时,外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立刻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匕首。脚步声缓慢而沉重,不是人类。她透过货架缝隙观察,看到一个高大的丧尸正漫无目的地在超市里游荡。
奇怪的是,这个丧尸看起来与众不同。它的衣服虽然破烂但相对完整,身上也没有其他丧尸常见的严重腐烂痕迹。最令人惊讶的是,它的动作没有那么僵硬,甚至带着某种目的性。
就在她观察时,丧尸突然转向她的方向,灰白的眼睛似乎穿透了货架的阻隔直视她。她心跳几乎停止,准备迎接一场生死搏斗。
但丧尸没有攻击。它歪着头,发出一种奇怪的呜咽声,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超市后门的安全出口。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丧尸在...指引她逃生?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当丧尸转身时,一抹银光在她眼前闪过——那是一条项链,和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吊坠是另外半颗心。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你吗?"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明知丧尸不可能回答。
丧尸停下脚步,慢慢转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虽然皮肤灰白,眼睛浑浊,但轮廓分明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冲过去拥抱他,又恐惧于他现在的状态。丧尸——不,他——站在原地,发出低沉的呜咽,腐烂的手指轻轻触碰胸前的项链。
她注意到他的左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那是他大学时打篮球留下的旧伤。这个细节击溃了她最后的怀疑。
"你还记得..."她哽咽着,向前迈了一步。
丧尸立刻后退,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却又矛盾地指着出口方向。她明白了——他认出她了,但又在保护她远离自己。
就在这时,超市外传来引擎声和人类的喊叫声。幸存者团体正在附近扫荡。丧尸变得焦躁不安,不断看向声音来源又看向她。
"跟我来,"她擦干眼泪,迅速做出决定,"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带着这个特殊的丧尸穿过小巷和地下通道,来到城市边缘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这是她近几个月的藏身处,顶层的一个小公寓有加固的门窗和储备的物资。
进入公寓后,丧尸站在门口不肯进来,仿佛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她打开灯,终于能仔细看他。他的衣服虽然脏污但还能辨认出是病毒爆发那天穿的深蓝色衬衫和牛仔裤。右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情侣戒指,只是现在被干涸的血迹覆盖。
"进来吧,"她轻声说,指了指浴室,"我给你清理一下。"
丧尸犹豫了很久,最终缓慢地挪进浴室。她小心地帮他清洗脸和手,避开那些已经坏死的伤口。当她触碰到他时,能感觉到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动作,生怕伤到她。
清理过程中,她发现他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张被血迹浸透但依然能辨认的照片——去年他们在海边度假的合影。
"你一直带着这个..."她的声音破碎了。
丧尸发出呜咽声,腐烂的手指轻轻碰触照片上她的笑脸。那一刻,她确信他的灵魂还在那具腐朽的身体里,被困在生与死的夹缝中。
夜深了,她让丧尸坐在客厅角落,自己则靠在对面的墙上保持警戒。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她注意到他时不时会转头看向卧室方向,那里挂着她的几件衣服。
"你想保护这里,是不是?"她突然明白了,"这是...这是我们以前的公寓。"
丧尸发出肯定的声音,点头的动作几乎微不可察。原来病毒爆发后,他凭着本能回到了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守护着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即使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
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那双灰白的眼睛注视着她,一滴黑色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丧尸的眼泪。
晨光透过脏污的窗户照进公寓,她睁开眼睛,发现角落里的丧尸不见了。一瞬间的恐慌后,她听见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她看见他正僵硬地站在冰箱前——虽然里面早已没有电力,但他似乎仍保留着某种习惯性的动作。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缓慢转身,灰白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早安。"她轻声说,明知不会有回应,却坚持着这种单向的交流。
丧尸发出低沉的呜咽,抬起手臂指向窗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升起几缕黑烟——幸存者团体正在接近这个区域。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迅速收拾背包,"我知道一个地方。"
她带着他穿过城市的下水道系统,这是她几个月来摸索出的安全路线。丧尸跟在她身后,脚步出奇地轻,仿佛刻意控制着不发出声响。偶尔遇到其他游荡的丧尸,他都会挡在她前面,发出一种特殊的低吼,那些丧尸就会奇怪地绕开他们。
两小时后,他们来到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前。褪色的标志显示这里曾是某医药公司的研发中心。
"病毒爆发初期,军方接管了这里,"她小声解释,"后来通讯中断前,我听到广播说这里有研究人员在寻找解药。"
大门被焊死,但她知道一条地下通道。穿过狭窄的维修管道,他们进入了建筑内部。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电脑屏幕破碎,但令人惊讶的是,备用电力系统仍在运转,几台设备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丧尸突然变得焦躁,对着一个标有"高危"的门低吼不止。她推开门,里面是间隔离观察室,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图表。一张巨大的城市地图上标注着几个红圈,其中一个正是他们现在的位置。
"他们在这里研究特殊感染者..."她翻阅着实验日志,声音颤抖,"日志提到有少数感染者保留了部分认知能力和记忆,通常是对某人或某地有强烈执念的个体..."
她抬头看向他,那双灰白的眼睛正盯着墙上的一张图表——上面详细描绘了丧尸大脑的活动模式。
"你一直在抵抗病毒,是不是?"她走近他,"为了...记住我?"
丧尸没有回应,但当他转向她时,一滴黑色的液体再次从眼角滑落。
他们在实验室暂时安顿下来。这里相对安全,有备用的食物和水,更重要的是,有关于病毒的研究资料。
她日夜研读那些文件,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根据资料,像他这样的"保留者"极为罕见,大约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病毒通常会摧毁大脑的高级功能,但极少数情况下,强烈的情感联结能形成某种保护机制。
第三天夜里,她被一阵响动惊醒。实验室的红外警报被触发了。从监控屏幕上看,五个武装人员正在建筑外围探查。
"幸存者团体..."她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摇醒靠在墙边的丧尸,"他们找到这里了!"
他们刚准备从后门撤离,走廊就传来脚步声。丧尸猛地将她推进一个储物柜,自己则站在门前。柜门的缝隙中,她看到两个持枪男子进入实验室。
"该死,又一个废弃的研究所,"其中一人抱怨道,"队长非说这里有价值。"
"等等,"另一人突然压低声音,"你看那个...是不是个丧尸?"
两人举起武器,但她的丧尸没有攻击,只是站在那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妈的,它怎么不扑过来?"
"管他呢,开枪!"
枪声响起的前一秒,丧尸突然扑向实验台,撞翻了上面的化学试剂瓶。液体混合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闪光和浓烟,整个实验室陷入混乱。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撤退!先撤退!"
趁着混乱,她冲出储物柜,抓住丧尸的手。他的右肩被子弹擦伤,渗出黑色的血液。他们跌跌撞撞地逃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愤怒的叫骂声。
爬行了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狭小的设备间。她撕开自己的衬衫为他包扎伤口,手抖得厉害。
"你救了我..."她哽咽着说,"你记得怎么制造烟雾弹...那是大学化学课上学的内容..."
丧尸突然抬起手,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水。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那种清明消失了,他又恢复了混沌的状态。
但那一瞬已经足够。她知道,他的灵魂还在那里,在病毒的囚笼中挣扎着要回到她身边。
幸存者团体没有放弃追捕。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猎犬一样在城市中搜寻这对奇怪的组合。
她和丧尸不断变换藏身处,但资源越来越匮乏。更糟的是,她开始注意到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伤口也没有愈合的迹象。根据她在实验室看到的资料,像他这样的"保留者"通常只能维持几个月到一年不等,然后会像其他丧尸一样彻底退化。
"我们得离开城市,"一天夜里,她对着研究笔记喃喃自语,"资料上说北部山区有个隔离区,那里可能有治疗方法..."
丧尸突然发出急促的声音,抓住她的手腕摇头。他指向地图上的另一个地点——城市东部的污水处理厂,那里被标记为一个可能的"保留者聚集区"。
"你想...和其他像你一样的丧尸在一起?"她问。
丧尸点头,然后做了个让她心碎的动作——他轻轻推她指向北方,又指指自己指向东方。
"不!"她抓住他的手,"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丧尸发出悲伤的呜咽,灰白的眼睛注视着她,仿佛在无声地恳求。
争执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整栋建筑都在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从窗户看出去,三辆改装过的卡车停在街道上,十几个武装人员正在部署。
"他们找到我们了..."她惊恐地低语。
丧尸立刻行动起来,拉着她冲向地下室。穿过迷宫般的管道,他们来到一个排水隧道入口。隧道尽头是城市边缘的河道,那里可能有逃生机会。
但幸存者们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当他们爬出隧道口时,五支枪同时对准了他们。
"不许动!"为首的男子喝道,"我们只要那个特殊的丧尸,不想伤害你。"
她挡在丧尸前面,"他不是怪物!他还记得...他还记得自己是人类!"
"让开,女人!"另一个幸存者举起火焰喷射器,"这种研究样本对我们很重要!"
她回头看向丧尸,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突然,他猛地将她推向隧道一侧的一个狭窄维修通道——那是唯一没被封锁的出路。
"不!"她尖叫着试图抓住他的手,但他已经转身面向那些幸存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不是丧尸的嚎叫,而是充满愤怒和决绝的人类吼声。
火焰喷射器喷出的烈焰吞噬了他的身影,但她分明看到,在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清晰地形成一个词:"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身体仿佛自行移动,穿过管道、小巷和废墟,直到再也听不到追捕的声音。
黎明时分,她发现自己站在他们初遇的大学校园里。这里早已荒废,杂草丛生,但医学院大楼依然矗立。拖着疲惫的身体,她爬上楼顶——一年前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空荡的楼顶。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将半颗心形吊坠放在围栏上。然后她靠着墙坐下,看着日出的方向。
肩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逃跑时被流弹击中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这没关系。闭上眼睛,她仿佛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像一年前那样。
"这次换我等你,"她轻声说,"我不会再离开了。"
血液在身下汇聚成小小的湖泊,她的呼吸越来越慢。恍惚中,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晨光向她走来,伸出手...
当幸存者团体最终追踪到这里时,他们发现楼顶有两具尸体。一具是人类女性,安详地靠在墙边,仿佛只是睡着了。另一具是已经烧焦的丧尸残骸,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蜷缩在她身旁。
最令人不解的是,两具尸体的手骨紧紧交缠在一起,而在他们之间,一枚银质的心形吊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由两个半心完美地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