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次睁开眼睛时,世界正在溶解。
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缓缓垂落,露出后面蠕动的黑色血管。天花板滴落的已经不是液体,而是细小的数字——7,7,7,7……它们在地板上爬行,组成不断收缩的同心圆。
无名指上的"N.E."疤痕开始流血。血液在空中悬浮,形成一串坐标:三楼西侧第七病房。窗外的天空变成了不停跳转的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都是灰色风衣的身影在不同地点倒下。
衣柜背面果然有道暗门。木板被血液泡软了,手指轻易穿透。里面是条向下延伸的螺旋楼梯,台阶由凝固的尖叫构成。每下一步,就有新的记忆碎片刺入太阳穴:
七岁那年根本没有溺水,是被绑在椅子上注射某种药物;
十二岁关我的衣柜里贴满了神经解剖图;
十八岁目睹的车祸里,肇事司机穿着白大褂……
地下室的铁门刻着七个名字,前六个都被划掉,只剩第七个:"受试者γ"。门缝里渗出熟悉的黑线,它们这次没有攻击,而是温顺地铺成地毯。
门后是间圆形实验室。中央培养舱里漂浮着灰色风衣的身影,无数黑线连接着她的太阳穴。周围的七台显示器同时播放我的七次循环,但视角全都来自她的眼睛。
"认知同步率98.7%。"身后传来声音。转身看见七个白大褂站成一排,每个人都戴着我的脸,"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意识嫁接。"
第七个白大褂走上前来,胸牌上写着"N.E.主管"。他递来一把骨制手术刀:"你可以选择成为我们,或者成为她。"
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灰色风衣的眼睛睁开了,她的瞳孔里映出第八个我——那个始终缺席的镜像。她嘴唇蠕动着说出三个字:"记住鸟笼。"
所有显示器同时爆裂。玻璃碎片在空中组成鸟笼的形状,笼门的位置正好对着培养舱的紧急释放阀。黑线突然全部转向,刺入七个白大褂的脊椎。他们尖叫着融化,变成墨水般的物质流进排水孔。
操作台上亮起最后一个按钮,标签写着:"记忆重置(仅限第七次使用)"。按下时,整个实验室开始崩塌。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痕,灰色风衣的手穿透屏障,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皮肤下也有黑线在游动。
"这次换我来救你。"她的声音直接振动在我的鼓膜上,"夜莺从来不是计划名称……"
天花板砸下来的瞬间,我终于想起来了。精神病院后山确实有个鸟笼,里面养着七只夜莺。实验第一天,我们偷偷给它们编号时,第七只的脚环上刻着两个字母:N.E.
"No Exit"。
第九次睁开眼睛时,我先摸了摸无名指。那里有一圈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形状像被鸟喙啄出来的。
窗外在下雪。真正的雪,没有数字,没有血腥味。床头闹钟显示07:00,秒针正常前行。厨房水龙头漏了三滴水后自动关闭。
客厅里传来咖啡机工作的声响。走过去时,看见灰色风衣的背影正在倒两杯咖啡。她转身微笑,右手中指指甲根部有一道淡淡的黑线。
"做噩梦了?"她递来咖啡。杯底沉着几根黑色羽毛。
窗外的歪脖子树上,七只夜莺突然同时开始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