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循环（三）

第七次睁开眼睛时，黑暗从天花板滴落。

粘稠的黑色物质顺着墙壁滑下，在地面形成七个不断旋转的漩涡。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些文字灼烧出的光斑："你才是第七个实验体"。抬起手，发现黑线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同步脉搏跳动。

储物柜里的档案在燃烧。火苗组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手指向窗外。透过扭曲的玻璃，看到精神病院中庭站着六个身影——前五次循环的自己，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穿白大褂的影子。他们围成缺了一角的圆，中央地面刻着巨大的"N.E."。

走廊已经变成某种生物的食道，肉壁上布满会眨动的眼睛。踩着黏滑的地面前行，每次落脚都会引发远处传来惨叫。拐角处的灭火器箱长出了牙齿，吐出半张烧焦的照片：七个孩子中，第六个的位置被刻意烫掉，只余一圈焦痕。

中庭的门被七道锁链缠住，每把锁上都刻着不同循环次数的日期。黑线化的右手自动插入锁孔，锁链应声断裂。推开门时，六个身影同时转头——五个是戴兜帽的自己，第六个是照片里那个白大褂。

"临界点。"第一个兜帽人掀开帽子，左半边脸已经变成黑线编织的网格，"系统开始回收冗余数据。"

第二个兜帽人举起完全黑线化的双手："我们就是被淘汰的冗余。"

第三个突然剧烈抽搐，黑线从皮下刺出："每次循环都在你体内积累错误代码。"

白大褂的身影始终背对着，白袍下摆渗出黑色液体。他伸手指向地面，那些液体汇聚成箭头，指向中庭地下室的通风口。

第五个残影递来一把手术刀，刀柄上缠着写满"7"的胶布："解剖真相会杀死你。"

地下室的门上贴满被撕碎的病历，拼凑出只言片语："...第七号受试者出现认知污染...""...建议终止夜莺计划...""...N.E.是唯一的..."

通风管道里塞着七个布偶，都穿着病号服。前六个的胸口缝着不同颜色的纽扣，第七个的纽扣被扯掉，露出里面蠕动的黑线。拿起第七个布偶时，它的玻璃眼珠突然转动："找到镜子。"

管道尽头是间镜面密室。七面镜子分别映出不同状态的自己：正常、困惑、崩溃、部分黑线化、完全变异...第七面镜子被泼了黑漆，但隐约可见后面有通道。

黑线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击碎镜子。碎片在空中凝固，组成向下延伸的阶梯。每一步台阶都由某个痛苦记忆构成：七岁时的溺水，十二岁被锁在衣柜，十八岁目睹车祸...

阶梯尽头是间圆形手术室。七张手术台呈环形排列，前六张上躺着不同阶段的自己，都连接着黑线组成的管道。第七张手术台空着，上方悬挂着巨大的聚光灯，灯罩形状像鸟笼。

白大褂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手术室角落，正在调配某种黑色液体。他转身时口罩滑落——是年老的自己，眼睛完全被黑线占据。

"夜莺是失败的。"老年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我们无法创造完美的时间闭环。"

手术台突然伸出束缚带。黑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第七张手术台上组成人形轮廓。墙上显示屏亮起倒计时：00:07:00...00:06:59...

"七个循环是系统极限。"老年自己按下控制台按钮，前六张手术台上的身体开始溶解，"错误积累到第七次就会..."

束缚带勒进肉里。显示屏切换画面，显示精神病院的监控视角：灰色风衣的身影正在三楼走廊徘徊，手里捧着第七杯咖啡。

"她才是初始变量。"老年自己突然痛苦地弯下腰，黑线从他口中涌出，"你只是被植入的..."

手术刀突然自己飞起来，刺入老年自己的咽喉。黑线喷溅到显示屏上，组成最后一行字："夜莺不会歌唱"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房间开始折叠。手术台变成血盆大口，墙壁渗出黑色泪滴。在完全被吞噬前，看到所有显示屏同时闪现同一幅画面：童年时的自己站在镜子迷宫前，手里拿着第八个布偶。

第八次睁开眼睛时，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天花板完全由蠕动的黑线构成，窗外是不断重播死亡场景的投影墙。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长进了肉里，形成"N.E."形状的疤痕。

床头的闹钟已经变成某种生物，用带刺的舌头舔舐着永远停在07:00的表盘。厨房水龙头在流血，冰箱里装满七个标着日期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漂浮着不同器官。

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分裂——左半身正常，右半身完全黑线化，中间隔着细小的闪电。触碰镜面时，听到五个残影的声音在脑内回响：

"系统正在重启..."

"找到第八面镜子..."

"夜莺的笼子就是..."

"承认你不存在..."

"她才是真实的..."

窗外的歪脖子树突然倒下，树干裂开露出里面的金属结构。树心刻着一行小字："第七次循环时，精神病院没有地下室"。

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撕开腹部皮肤，黑线涌出组成钥匙形状。它们指向一个从未注意过的方向——卧室衣柜背面，木板缝隙里渗出黑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