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三辆黑色SUV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咬着我们不放。陆钰尘猛打方向盘,我们的车冲下高速公路,碾过灌木丛,底盘刮擦地面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他脸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那道子弹擦痕像条红色的泪线,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颌。
"低头!"他突然按下我的后颈。几乎同时,前挡风玻璃炸开蛛网般的裂纹,一颗子弹嵌在中控台上,距离我的膝盖不到十公分。陆钰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那种我在董事会上见过的"陆总"表情又回来了。他单手解开西装扣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塞给我。
"会开枪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摇头,手心已经渗出冷汗。陆钰尘短促地笑了一声,手指覆上我的,引导我打开保险:"三点一线,呼吸要稳。"他的唇擦过我耳廓,"就像你第一次拿钢笔写我名字那样。"
第一枪后坐力震得我手腕发麻,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但第三枪击中了最近那辆SUV的轮胎,它像醉汉一样歪斜着撞上护栏,翻滚着坠入山谷。爆炸的火光映红陆钰尘的侧脸,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好样的,景宝。"
剩下的两辆车更疯狂了,子弹像冰雹般砸来。后窗玻璃全碎了,冷风裹挟着硝烟灌进车厢。陆钰尘突然急刹,我们的车横在路中央,他猛打方向盘的瞬间,一辆SUV来不及刹车,擦着我们的车头冲下悬崖。最后那辆车终于放弃追击,调头消失在尘土中。
车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引擎过热的嘶鸣和我们交错的喘息。陆钰尘的手还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血从虎口的裂口滴到真皮包裹的方向盘上。我伸手想查看他的伤口,他却突然痉挛,瞳孔再次扩散——药物的影响还没消退。
"景明...别闹..."他拍开我的手,眼神涣散地望向虚空,仿佛那里有只早已死去的金毛犬。下一秒又猛地掐住我脖子,直到看清我锁骨上的痣才松开:"景宝?"声音困惑得像迷路的孩子,"我们...在哪儿?"
黄昏降临前,我们躲进一家汽车旅馆。霓虹灯牌缺了几个字母,闪烁的"汽车旅"三个字像某种隐喻。陆钰尘用假身份证登记,前台老头盯着我们血迹斑斑的衣服,什么也没问就递来钥匙——在这种地方,多嘴的人活不长。
房间里的霉味混合着廉价清洁剂的气息。陆钰尘一进门就踉跄着跪倒在床边,汗水浸透的衬衫紧贴在后背,那个由伤疤组成的"林"字轮廓更加清晰。我拧亮床头灯,从防水袋里翻出母亲的信,纸张因年代久远而发黄脆硬,信封上的火漆印是林家徽章。
「孩子们,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母亲的字迹优雅却颤抖,像是忍着剧痛写的,「你们真正的父亲是周临,我青梅竹马的科学家。陆成业用药物控制我多年,那些所谓的'治疗'实则是精神控制实验...」
信纸在我手中簌簌作响。浴室传来水声,陆钰尘在冲澡,水声掩盖不住他的干呕——硫喷妥钠的副作用。我继续读信,每个字都像刀刻在视网膜上:「你们后背的疤痕是我用特殊墨水刻的,能中和陆成业的控制药物...找到周教授,他知道真相...」
最后一行是个复杂的化学公式,墨迹被水渍晕开,像是母亲的眼泪。我正想仔细研究,浴室门突然打开,陆钰尘赤着上身走出来,水珠顺着腹肌的沟壑滑下。他眼神清明了许多,径直走向我,湿漉漉的手指捏住信纸。
"周临..."他念出这个名字时眉头紧锁,仿佛在记忆深处打捞什么,"医学院...实验室..."突然他痛苦地抱住头,指甲在太阳穴抓出血痕,"想不起来...该死!"
我抓住他手腕阻止他自残,却被他反手按在床上。陆钰尘的瞳孔又变得不正常地大,呼吸里带着药物的甜腥:"就算下地狱..."他撕开我的衣领,犬齿刺入锁骨,"...也要记住你的味道。"这个吻带着血腥和暴力,与往日温柔克制的他判若两人。
半夜我被噩梦惊醒,发现陆钰尘不在床上。月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他站在窗前抽烟,背影挺拔如刀锋,烟雾缭绕中像个幽灵。听到动静,他回头看我,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吵醒你了?"他掐灭烟走过来,手指轻抚我眉间的皱褶。这个动作如此熟悉,让我想起小时候做噩梦,他也是这样安抚我。只是现在,那只手上有我们共同的血腥。
我摇头,把母亲的信递给他。陆钰尘快速浏览,在看到化学公式时突然僵住。他转身从行李中掏出紫外线笔——二伯的装备之一——照在自己后背的疤痕上。原本就隐约可见的"林"字在紫光下显现出更多细节:微小的数字和符号,与母亲信中的公式部分吻合。
"解药..."陆钰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早就准备好了。"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丝溅在床单上,像小小的红梅。硫喷妥钠的副作用正在侵蚀他的器官。
我翻出医药箱里的肾上腺素,却被他拦住:"没用。"陆钰尘从钱包夹层取出一粒红色胶囊,"最后的保险。"——氰化物,和二伯给我们的一样。他把胶囊塞进我手心,手指冰凉:"如果...我变得不像我..."
我没让他说完,用吻堵住那些可怕的话。他的唇起初冰冷僵硬,渐渐变得温热。当我们分开时,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张与我如此相似的脸,此刻满是裂痕。
清晨五点,我们悄悄离开旅馆。陆钰尘不知从哪弄来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车牌已经更换。车载导航设定的是三百公里外的海滨城市L市——母亲信中提到周临最后出现的地方。
高速公路上的晨雾像牛奶般浓稠。陆钰尘开车,我研究二伯留下的资料。其中一张老照片引起我的注意:年轻的母亲站在实验室里,旁边是个戴眼镜的清瘦男子,他们中间是个培养箱,里面漂浮着某种胚胎组织。
"周临..."陆钰尘瞥了眼照片,突然急打方向盘,车子冲下应急车道。他趴在方向盘上喘息,汗水顺着发梢滴落:"药效...又来了..."他的记忆正在崩塌重组,我亲眼目睹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可怕。
加油站洗手间里,我对着裂开的镜子看自己憔悴的脸。锁骨上的咬痕已经结痂,像枚暗红的印章。我掏出那粒蓝色药丸——能让他忘记一切的氟马西尼,在晨光中它像滴凝固的泪。
当我回到车上时,陆钰尘已经恢复,正用紫外线笔研究手臂上的旧伤——那里也有微弱的荧光符号。"整个身体都是密码本..."他苦笑,"母亲把我们变成活体实验品。"
L市的海风带着咸腥扑面而来。我们按地址找到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周临的登记名是"林周",拙劣的伪装。敲门无人应答,陆钰尘撬锁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公寓里积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住了。但在书房暗格里,我们发现个保险箱。陆钰尘输入我的生日倒序——二伯的提示——箱门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管蓝色药剂和一张字条:「注射后24小时生效,副作用不可逆。——周」
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窗外就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陆钰尘扑到窗边又迅速撤回:"陆家的人。"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迅速将药剂和信件塞进我口袋,"从消防梯走,去码头找周临的船。"
"一起走!"我拽住他手腕。陆钰尘摇头,眼神温柔又残酷:"我引开他们。"他捧住我的脸,拇指擦过我的唇,"记得我说过什么?最完美的计划总要留两套。"
枪声在楼道响起时,陆钰尘把我推向消防梯。我回头最后看他一眼,他站在窗边逆光中,轮廓镀着金边,像尊即将破碎的神像。
码头停着十几艘船,我凭着母亲信中描述的"蓝鲸号"找到周临的科研船。刚踏上甲板,就被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按住。他们动作专业,迅速搜走我所有武器和那管蓝色药剂。
"等了你们十八年。"舱门打开,走出个戴眼镜的清瘦老人,与照片里的周临有七分相似,只是更苍老。他示意助手放开我:"你哥哥呢?"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周临似乎明白了,眼神黯淡下来:"可惜...他是更好的实验体。"这个冷酷的评价让我胃部绞痛,但老人接下来的话更震惊:"毕竟,你们不是普通兄弟——是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