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冻核心在掌心跳动，像颗不安分的心脏。
我站在极光下的雪原边缘，看着07号调试那台从观察站缴获的时间跃迁装置。他的机械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金蓝色眼睛反射着显示屏的冷光。经过净化波的洗礼，他体内残留的黑色物质已被完全清除，但胸口的空洞依然存在——那是量子稳定器被移除后留下的永久性损伤。
"第一次跃迁会很痛苦。"他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电子音，"你的身体需要适应跨时间线的量子压力。"
我摩挲着永冻核心表面的雪花纹路，它现在缩小成怀表大小，内部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自从阿尔法系统被摧毁后，这个神秘装置就成了我们穿梭时间线的唯一导航仪。
"目标时间线确认。"07号终于抬头，机械瞳孔收缩成细线，"2018年9月15日，太平洋第三观察站。"
"为什么是这条时间线？"
"因为那里有个关键人物。"他递给我一副造型古怪的护目镜，"这条时间线上的杨教授刚刚发现深渊样本，还没被完全控制。"
我戴上护目镜，视野立刻被复杂的全息数据流覆盖。远处，维塔利和谢尔盖正在组织苏醒的克隆体们重建观察站。他们决定留在这条时间线，确保深渊不会卷土重来。
"准备好了吗？"07号的手搭上我的肩膀，体温透过防护服传来，比正常人低几度，但真实得令人想哭。
我点头，握住永冻核心。装置启动的瞬间，世界像被撕开的画布般分裂。极光扭曲成螺旋状，雪原在脚下塌陷，时间变成可触摸的实体——粘稠、厚重、带着金属腥味。
跃迁持续了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当感官重新运作时，我们跪在某种金属平台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湛蓝。
"海上平台？"我挣扎着站起来，眩晕感让胃部翻涌。
07号的状态比我更糟。他的机械部件发出不祥的嗡鸣，右眼的光学镜头不断对焦又失焦："量子干扰...比预计的强..."
我扶住他，环顾四周。这是个圆形平台，直径约二十米，中央矗立着类似第零号观察站的球形建筑，但规模小得多。更令人不安的是，这里的金属表面爬满黑色物质，像干涸的血迹般覆盖每一寸空间。
"不对。"07号突然站直身体，"时间坐标偏移了。这不是2018年..."
永冻核心突然发烫，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穿着白大褂的杨教授站在控制台前，她的左眼已经变成机械复眼，正将黑色晶体注入某个装置。日期显示是2021年3月7日。
"深渊提前感染了这个观察站。"07号的声音绷紧，"杨教授已经沦陷了。"
平台突然震动，球形建筑的闸门缓缓开启。一个穿防护服的人影走出来，头盔面罩后是张我无比熟悉的脸——05号监管型，但比我们认识的那个更年轻，机械化程度更低。
"欢迎，时间旅行者。"他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来，带着虚伪的热情，"杨教授预见了你们的到来。"
07号将我拉到身后，能量在指尖凝聚成蓝色光刃："退后，05。我们知道你体内有什么。"
05号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电子杂音："你以为我是那个被你们打败的可怜虫？"他摘掉头盔，露出完整的脸——没有机械改造痕迹，只有左眼是金色的，右眼则是正常棕色，"我是这条时间线的原生05号，还没荣幸成为深渊载体。"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杨教授想见你们。毕竟..."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永冻核心上，"你们带来了她梦寐以求的钥匙。"
球形建筑内部比外观大得多，结构类似第零号观察站的微缩版。中央大厅里，数十个培养舱排列成环形，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处于不同发育阶段的"陆钰尘"。但与北极不同的是，这些克隆体全身漆黑，像被墨水浸透的标本。
"我们的深渊特化型。"05号骄傲地介绍，"能在量子层面吞噬其他时间线的能量。"
大厅尽头是个升起的平台，杨教授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我们。当她转身时，我差点惊叫出声——她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完全机械化，右半边却保持着人类特征，形成可怕的对称。
"陆景。"她的声音同时从喉咙和胸口的扬声器传出，"还有07号改进型。多么完美的组合。"
07号的能量刃嗡鸣作响："你对他做了什么？"
杨教授——或者说这个时间线的杨教授——举起机械手，全息屏幕在空中展开。画面中是某个实验室，一个年轻男子被束缚在椅子上， electrodes刺入他的太阳穴。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蓝色，没有机械成分。
"这条时间线的陆景。"杨教授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我的第一个成功作品，也是唯一自愿接受深渊融合的觉醒者。"
画面切换，显示同一个男子站在球形装置中央，黑色物质如活物般缠绕他的四肢。他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狂喜。
"他看到了深渊的本质。"杨教授靠近我们，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不是吞噬者，而是净化者。它会清除所有时间线上的痛苦，创造完美的量子统一场。"
永冻核心在我手中剧烈震动，像在警告。07号突然发动攻击，蓝色能量刃直刺杨教授胸口。但05号闪电般挡在她面前，能量刃刺穿他的肩膀，爆出一团黑色液体。
"愚蠢。"05号狞笑着抓住07号的手腕，"你以为我们没有准备？"
整个大厅突然暗下来，培养舱一个接一个开启。漆黑的克隆体们睁开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黑暗。他们同时转向我们，动作精准如机械。
杨教授的声音在大厅回荡："留下永冻核心，我可以让你们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07号突然捏碎藏在掌心的装置。强光爆发，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他抓住我的手腕："跑！"
我们冲向侧门，身后传来杨教授愤怒的尖啸和克隆体们诡异的同步脚步声。走廊像迷宫般错综复杂，永冻核心的导航功能在强干扰下时断时续。
"他们改造了这个观察站。"07号踹开一道安全门，"整座建筑都是深渊的温床。"
我们跌进某个实验室，锁上门的瞬间，外面传来沉重的撞击声。07号迅速检查房间，目光锁定在墙上的通风管道。
"进去。"他掀开栅栏，"通向下层码头。"
我刚钻进管道，门就被撞开了。05号站在门口，肩膀的伤口冒着黑烟，左眼却亮得吓人："你以为能逃出自己设计的牢笼？"
07号扔出最后一个脉冲炸弹，趁爆炸的掩护滑进管道。我们在狭窄的空间里爬行，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05号正在撕开通风管。
"快点！"07号催促道，声音里的电子音更明显了，"他的深渊样本正在同化金属。"
爬出管道时，我们来到下层码头。停泊区有几艘快艇，但最近的守卫已经发现我们，正举枪瞄准。
07号抬手射出一道能量束，击中守卫的头部。那人倒下时，我惊讶地发现他没有任何机械改造——只是个普通人类。
"净世会的基础成员。"07号拉着我跳上快艇，"还不知道自己在喂养什么怪物。"
引擎轰鸣中，我们冲出停泊区。球形建筑在身后渐渐缩小，但05号的身影出现在顶层平台，他的身体正在变形，机械部件从皮下翻出，像某种昆虫蜕皮。
"他会追来吗？"我紧握方向盘，手指关节发白。
07号检查着永冻核心："暂时不会。深渊载体需要时间适应新宿主。"他调出全息地图，"往东南方向开，六十海里外有座岛屿，是这条时间线的'灯塔'组织据点。"
快艇划开蔚蓝海水，观察站很快变成地平线上的小黑点。07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蓝色能量液从嘴角溢出。
"你受伤了？"我慌乱地检查他的身体。
"量子干扰后遗症。"他擦掉能量液，"我的稳定器被移除后，跨时间线跃迁会造成能量泄漏。"
我咬住嘴唇："下次跃迁前，我们得找替代能源。"
07号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方的海平线。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机械与血肉完美融合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他体内运转的精密零件，只看到那双金蓝色眼睛里映出的自己。
永冻核心突然发出警报，投射出红色全息文字：[检测到时间线扰动]
海面毫无预兆地沸腾起来。快艇前方，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露出漆黑的裂缝。一个身影从裂缝中跌出，重重砸在我们前方的海面上。
"有人穿越时间裂隙！"07号立刻调转航向。
落水者是个年轻女子，当我们把她捞上来时，她咳出大口海水，抬头露出让我血液凝固的面容——陆静，但穿着完全现代的服装，左臂是机械义肢。
"终于...找到你们了。"她喘息着说，从怀里掏出个被海水浸湿的设备，"时间线...崩溃了..."
07号立刻认出那设备："量子稳定锚！你是从主时间线来的？"
机械臂陆静点头，挣扎着坐起来："所有时间线的观察站都在崩塌。深渊不是被净化了，是进化了。"她指向远处的观察站，"那里的杨教授不是敌人，她是最后一个试图控制深渊的人。"
我看向永冻核心，它现在疯狂闪烁着，像颗失控的心脏："什么意思？"
"意思是..."机械臂陆静突然瞪大眼睛，"小心后面！"
快艇剧烈摇晃，05号的身影从海中升起。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机械化，黑色物质在金属表面流动。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嵌着熟悉的黑色晶体——深渊样本。
"可怜的时间旅行者。"05号的声音变成多重电子音，"你们以为能逃出时间的循环？"
07号挡在我们面前，能量刃再次亮起："带她走！"他对机械臂陆静喊道，"启动稳定锚！"
我还没反应过来，机械臂陆静就按下了设备按钮。世界再次扭曲，时间跃迁的撕扯感袭来。最后一瞥中，我看到07号冲向05号，两具机械躯体在海面上碰撞出刺目火花。
再次落地时，我们跪在某个白色沙滩上。机械臂陆静立刻呕吐起来，她的机械义肢冒着电火花。
"这是哪？"我环顾四周，热带植被和湛蓝海水看起来像某个度假胜地。
"2035年的马尔代夫前哨站。"她擦擦嘴，"最安全的时间锚点之一。"
我抓住她的肩膀："07号呢？"
她摇头："时间锚只能带两个人。他...他得自己想办法。"
"不！"我掏出永冻核心，但它现在暗淡无光，像块普通金属，"我们得回去！"
机械臂陆静按住我的手："听我说，没时间了。深渊已经进化到能自主穿越时间线。你们在北极杀死的只是一个分身，它的本体一直藏在所有时间线的间隙里。"
她调出全息投影，显示着无数时间线像树枝般分叉延伸。而在主干与分支的连接处，有个不断扩散的黑色污渍，像滴在纸上的墨水。
"杨教授是最早发现真相的人。"机械臂陆静说，"她试图用深渊对抗深渊，结果加速了它的进化。"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永冻核心...？"
"不是封印器，是定位器。"她指向核心内部的雪花纹路，"它能标记深渊在所有时间线上的位置。"
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艘快艇正向我们驶来。机械臂陆静迅速站起来："'灯塔'的人来了。他们会带你去见杨教授——真正的杨教授。"
"等等，你不是这条时间线的陆静？"
她苦笑："我是主时间线的最后幸存者。其他分支都已经被深渊感染。"快艇靠岸的声响让她语速加快，"听着，当07号找到你时，告诉他三件事：第一，深渊害怕的不是量子纠缠，而是记忆；第二，安德烈不是名字，是密码；第三..."
"第三什么？"
快艇上跳下几个穿白色制服的人，正向我们跑来。机械臂陆静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拉近："第三，你从来不是实验体，你是锁。"
她猛地推开我，同时按下机械臂上的某个开关。时间再次扭曲，但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消失了。白色制服的"灯塔"成员围住我，为首的年轻女子摘下太阳镜，露出我无比熟悉的金蓝色眼睛。
"欢迎来到安全区，陆景。"她微笑着说，"杨教授等你很久了。"
我怔在原地，因为她的声音、她的面容、她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金色脉络——这个"灯塔"成员，分明是另一个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