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图书馆的37页

九月的蝉鸣裹着热浪涌进图书馆，向楠把凉透的白桃乌龙塞进书包侧袋，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墨团。高三（1）班的早读声穿过半开的窗户飘进来，混着粉笔灰的气息，让她想起上周月考物理卷上刺眼的37分。

玻璃幕墙映出后排座位的动静。许景昱抱着一摞竞赛资料经过，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腕骨处有道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他的影子斜斜掠过她的习题册，像片不肯多做停留的云。

“向楠，借支红笔。”前排的林小满突然转身，马尾辫扫过她摊开的英语笔记。向楠慌忙抽笔，却带倒了水杯，透明的水珠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晕开，洇湿了“牛顿第二定律”的推导公式。

窸窸窣窣的收拾声中，她听见许景昱的声音：“需要帮忙吗？”抬头时撞进双琥珀色的眼睛，少年指尖捏着叠纸巾，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她桌前。向楠感觉耳尖烧起来，胡乱摇头时发尾扫过他手背，惊得她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往后缩。

许景昱轻笑一声，把纸巾放在她摊开的练习册上。他校服领口沾着半片银杏叶，在中央空调的微风里轻轻颤动。“物理课代表说下周有额外辅导，你要来吗？”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向楠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喉咙像被团棉花堵住，向楠低头盯着洇湿的书页。草稿纸上未写完的“F=ma”被水痕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极了此刻混乱的思绪。许景昱是年级第一，是物理竞赛全省金奖得主，而她连基础公式都背不明白。

“没关系，我可以......”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切断。向楠慌乱中抓起书包，练习册哗啦啦掉在地上，散落的试卷里飘出张泛黄的书签——那是去年校庆时，她偷偷从许景昱储物柜前捡的枫叶。

蹲下身收拾时，头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向楠屏住呼吸，看见许景昱修长的手指先她一步捡起枫叶书签。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穹顶洒在他睫毛上，在那张书签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很特别的书签。”他把书签递过来时，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背，“下次见。”转身离开时，校服下摆带起的风掀动她摊开的试卷，露出背面用铅笔反复描摹过无数次的名字——许景昱。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向楠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草稿纸上晕开的水渍已经干涸，留下淡淡的褶皱，像她藏在心底永远无法抚平的喜欢。她知道，有些光注定只能仰望，就像此刻透过玻璃照在许景昱背影上的秋阳，温暖却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