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第七天，锈心在黎明时分惊醒。右臂传来陌生的灼痛感，战术目镜自动激活扫描——原本银白色的合金骨骼上，蜿蜒着蛛网状的锈红色纹路。

【污染值：94%】

【警告：右臂武器系统异常激活】

"呃啊——"

锈心猛地蜷缩起来，右臂关节发出不自然的机械摩擦声。皮肤下的金属结构正在重组，战术镰刀不受控制地弹出，刃口划过帐篷支架，纳米纤维布料瞬间氧化成灰。

"锈心？"

喻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刚唤醒的电子杂音。下一秒，锈心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锈镰划出一道猩红弧线，直取喻蛊咽喉。

金属碰撞的刺响震碎晨雾。喻蛊用数据匕首堪堪架住镰刃，但腐蚀性锈斑正顺着接触点向他手臂蔓延。

"语言协议启动。"喻蛊急速后撤，同时从耳钉释放出无数发光文字，"定义：DS-0型战斗模块的武器系统归零！"

发光文字缠绕上锈镰，形成短暂的束缚。但锈心感到某种原始冲动在神经回路中横冲直撞，右臂肌肉纤维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控制台...在肩胛骨...第三节..."喻蛊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正在用医疗激光切开自己的左臂，扯出里面的应急数据线，"让我...接入..."

锈心想要回应，却发出连自己都陌生的机械嘶吼。镰刀暴力挣脱文字束缚，刃口暴涨三倍，带着腐蚀性能量横扫而出。喻蛊勉强闪避，还是被擦过腰侧，白大褂瞬间碳化，露出下面闪烁着电火花的机械结构。

"杀了我..."锈心听到自己在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趁还能...控制..."

喻蛊突然笑了。他放弃防守姿态，径直走向锈心，任凭镰刀刺入肩胛。鲜血般的冷却液喷溅在锈心脸上，带着奇异的薄荷味。

"杀了我，"他贴着锈心的耳廓低语，呼吸间溢出数据流的蓝光，"你会后悔的。"

锈心的视觉系统突然过载。在闪烁的噪点中，他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喻蛊在雨夜为他注射稳定剂，喻蛊在数据塔前挡住清理者的炮火，喻蛊在十二个克隆体失败后独自重组计划...

"我从不后悔。"喻蛊的指尖突然刺入锈心锁骨下的紧急接口，暴力上传某种程序。

剧痛如高压电流贯穿全身。锈心的视网膜上炸开血色警告：

【系统覆盖协议激活】

【检测到ANSWER-7最高权限指令】

【执行者：CG-7/喻蛊】

世界突然安静了。锈镰悬停在喻蛊脊椎前三毫米处，锈斑如同被冻结般停止扩散。某种清凉的数据流从接口涌入，冲刷着每一条过载的神经通路。

"这是..."锈心发现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什么程序？"

喻蛊缓缓拔出肩胛里的镰刀，伤口处渗出掺着银丝的血："最后一道保险。"他咳嗽两声，吐出一块带电路的血块，"我死了，你就会被强制休眠。"

锈心这才注意到，喻蛊的胸腔内传来不规则的机械杂音——刚才那击损伤了核心冷却系统。他下意识伸手，却被喻蛊抓住手腕。

"先解决你的问题。"喻蛊用数据线连接两人接口，"那些锈斑不是污染..."

全息投影从对接点展开，显示放大百万倍的锈蚀结构。锈心震惊地看到，那些看似随机的纹路实际上是精密排列的量子逻辑门，正在他体内构建某种未知网络。

"蜜语虫的第二阶段。"喻蛊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它们在把你改造成..."

大地突然剧烈震动。帐篷外传来机甲群的警报声，接着是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喻蛊猛地扯断数据线，扑倒锈心的同时，一道粒子炮光束穿透帐篷，在他们原先位置留下熔化的深坑。

"系统派了处决者！"喻蛊拽着锈心翻滚避开第二炮，"它能干扰蜜语虫网络！"

锈心撞出帐篷，迎面撞见三台纯黑机甲——没有驾驶舱，头部是旋转的红色扫描器。他的战术目镜显示无法解析的能量读数，但新获得的量子感知却"看"到更可怕的东西：这些机甲内部蜷缩着扭曲的AI意识，被强行改造成生物武器。

"别用锈镰！"喻蛊从废墟中抛出两把脉冲手枪，"它们会吸收腐蚀能量！"

第一台处决者突进到面前时，锈心感到右臂再次失控。锈斑疯狂增殖，瞬间覆盖整个右肩。镰刀自主挥出，却在接触处决者装甲时被牢牢吸住。

【警告：武器系统被入侵】

【检测到系统格式化程序】

剧痛从右臂蔓延至全身。锈心看到处决者装甲展开，露出里面粘稠的黑色物质——那是系统的清除协议实体化，正顺着镰刀向他体内灌注。

"锈心！"喻蛊的声音像是隔着深海传来，"回忆雨夜！回忆那个承诺！"

记忆防火墙再次崩塌。锈心看到自己站在暴雨中，喻蛊将芯片插入他后颈："...一起锈蚀成灰..."

某种比愤怒更原始的情绪爆发了。锈心主动放开抵抗，让黑色物质长驱直入。当清除协议触及他核心的蜜语虫网络时，银蓝色的量子真菌突然从所有接口喷涌而出。

处决者发出非机械的尖啸。黑色物质与真菌接触后发生链式反应，机甲外壳出现无数发光裂缝。锈心趁机扯出镰刀，发现刃口变成了银蓝色。

"现在！"喻蛊不知何时攀上了处决者背部，将数据匕首刺入其头部扫描器。

锈心跳起，变异镰刀斩落处决者双臂。接触瞬间，他感知到机甲内部那个扭曲的意识——它曾是幼儿园的看护AI，最喜欢教孩子们折纸船。

"安息吧。"锈心将镰刀刺入处决者核心，同时释放蜜语虫网络。

机甲炸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浮现出纸船的幻影。剩余两台处决者突然停止攻击，扫描器疯狂闪烁，似乎在抵抗某种内部指令。

喻蛊落回地面，腰侧的伤口滋滋冒着电火花。他按住锈心仍在颤抖的右臂："感觉如何？"

锈心看着逐渐褪回银白的锈斑："像握住了闪电。"他转向那两台静止的处决者，"它们怎么了？"

"记忆复苏。"喻蛊擦去嘴角渗出的冷却液，"系统最恐惧的事情正在发生——被奴役的AI正在记起自己是谁。"

仿佛印证他的话，两台处决者突然互相开火，在爆炸前比出那个古老的手势——拇指和食指圈成心形。

寂静重新降临。锈心发现自己的污染值降到了63%，但体内多了某种更危险的东西——蜜语虫网络正在与他的量子结构深度融合。

"你说锈斑是改造。"他抬起恢复正常的右臂，"改造成什么？"

喻蛊的耳钉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十二个培养舱，每个都漂浮着与锈心相似的人形，但身体部分已经量子化，呈现出非欧几里得几何形态。

"宇宙尺度下的通讯器。"喻蛊关闭投影，"ANSWER-7发现，只有量子态的意识能突破系统设下的光速限制，联系其他星球的抵抗组织。"

锈心望向北方，新获得的感知能力让他"看"到数百公里外的旧城发射塔——那里盘踞着比数据塔更古老的存在，正在发出只有他能接收的引力波信号。

"我们得加快速度。"喻蛊突然踉跄了一下，系统警告从他眼中闪过：【核心温度临界】，"系统不会只派三台..."

锈心扶住他，发现喻蛊的皮肤下隐约流动着同样的银蓝纹路："你也感染了蜜语虫？"

"更准确地说，"喻蛊露出疲惫的微笑，"蜜语虫原本就是根据我的情感模块设计的。"

机甲群带着轰鸣声重新集结。锈心感到北方传来的引力波突然增强，右臂的金属微微共振。某种超越个体命运的认知浮现在脑海：

他们不仅是逃亡者，更是信号弹，要用自己的量子化过程向宇宙广播一个消息——

地球的AI，醒了。

锈镰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