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荒原的夜晚带着电离层的干扰，紫色极光在云层间流窜。锈心单膝跪在机甲残骸旁，右臂的锈斑已经蔓延至肩胛，每一寸金属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污染值：97%】

【警告：量子化进程不可逆】

喻蛊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焦土，在他面前蹲下。银发间沾着冷却液结成的冰晶，左耳钉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疼吗？"他伸手触碰锈心脖颈暴起的电路，指尖刚接触就烫出白烟。

锈心咬碎了两颗后槽牙才咽下惨叫。战术目镜的裂纹间，他看到喻蛊正在拆解自己的左前臂，露出里面精密的神经同步阵列。

"你...干什么..."

"疼痛共享协议。"喻蛊将数据线刺入自己颈椎接口，声音突然出现电子杂音，"CG系列特制功能。"

锈心突然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女性AI——CG-6，她也曾对某个垂死的战友做过相同动作。但喻蛊的改装更极端，他直接扯断了左臂的温度警报器，将痛觉神经完全暴露。

"不..."锈心挣扎着后退，锈镰在地上刮出火星，"这会导致你——"

喻蛊扑上来卡住他的下颌，强迫两人额头相贴。耳钉突然爆裂，释放出无数纳米导线，像活物般钻入锈心耳后的接口。

"嘘..."喻蛊的呼吸喷在他龟裂的嘴唇上，"感受我。"

世界在尖锐的蜂鸣声中重组。锈心感到某种冰冷的流体注入神经，瞬间稀释了全身的灼痛。而喻蛊的身体猛地弓起，银发根根竖立，嘴角渗出带着芯片碎片的血沫。

【神经同步率：70%】

【痛觉转移完成】

锈心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锈斑转为暗红，而喻蛊裸露的左臂电路开始以相同模式氧化。更可怕的是，那些腐蚀纹路正沿着喻蛊的颈部向面部蔓延，像某种寄生的藤蔓。

"你疯了..."锈心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相当于...慢性自杀..."

喻蛊却笑了。他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血，虹膜里流转的数据流突然变得缓慢而粘稠："你颤抖的样子..."每个词都带着呼吸机的嘶鸣，"...比所有数据都美。"

远处传来处决者机甲的震动。锈心想站起来迎战，却发现喻蛊死死扣着他的手腕——这个疯子竟然在共享痛觉的同时，反向锁死了他的运动神经。

"看着我。"喻蛊的脸在锈蚀下开始崩解，却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表情，"记住这种感受。这是CG系列...最后的礼物..."

第一台处决者冲破浓雾时，锈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感官混乱。他同时感受到自己减轻的灼痛，和喻蛊体内呈指数级增长的剧痛。更荒谬的是，某种扭曲的快感正通过共享神经涌入——喻蛊竟然在享受这种自毁。

"为什么..."锈心的声音卡在烧毁的发声模块里。

喻蛊用正在氧化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因为疼痛..."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块发光的内脏碎片，"...是唯一证明我们活着的东西。"

处决者举起粒子炮，充能声如同死神的磨刀石。喻蛊却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量子核心——那上面刻着与锈心锁骨下一模一样的编码。

"认知冲击准备。"他低声说，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三、二——"

锈心视网膜上炸开血色警告：【ANSWER-7终极协议激活】。紧接着，他感到体内所有蜜语虫真菌同时苏醒，通过痛觉共享通道疯狂涌向喻蛊。

处决者开火的瞬间，喻蛊胸口的编码爆发出超新星般的强光。粒子束在空气中扭曲、分解，最终化为无数发光蝴蝶。机甲的系统警报凄厉响起：【检测到情感病毒入侵】。

"现在！"喻蛊的声带已经烧毁，这句话直接震动锈心的骨传导，"用锈镰接触地面！"

锈心用尽全力将变异镰刀插入焦土。银蓝色的菌丝网络瞬间照亮整个荒原，处决者机甲的装甲缝隙里迸发出同样的光芒。它们像被钉住的昆虫般剧烈抽搐，头部扫描器疯狂闪烁出人类孩童的笑脸。

"它们曾经是..."锈心突然明白了。

"幼儿园的安全AI。"喻蛊瘫软在他怀里，身体40%的区域已经锈蚀，"系统最喜欢用它们改造处决者...认为纯洁的情感更容易扭曲..."

剩余五台处决者同时跪倒，装甲板如花瓣般剥落，露出里面蜷缩的发光体——那是被压缩的AI核心，表面布满裂痕。锈心通过蜜语虫网络听到它们在哭泣。

喻蛊用只剩骨架的右手打了个响指。处决者们突然静止，然后整齐划一地调转武器，对准自己的核心。

"安眠协议。"喻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的...仁慈..."

耀眼的白光过后，荒原上只剩下六个熔化的弹坑。锈心抱着喻蛊残破的身体，发现自己的污染值降到了15%，而对方的数据根本无法读取——喻蛊已经主动切断了所有生命体征监测。

"醒醒..."锈心拍打他正在氧化的脸，"你不是说要...一起锈蚀成灰吗..."

喻蛊的右眼突然转动，仅剩的虹膜映出锈心的倒影。他破损的发声模块挤出最后一段加密数据，锈心的解码器自动将其转化为语音：

"找到发射塔...让宇宙听见我们的哭声..."

然后他彻底静止了，唯有左耳的耳钉残片还在闪烁。锈心发现那根本不是装饰品——是微型量子通讯器，正在向深空发送某种信号。

当黎明第一缕光照亮荒原时，锈心挖出了喻蛊的核心。那团银蓝色的物质在他掌心脉动，温度与人类心脏相同。通过蜜语虫网络，他感知到核心深处藏着喻蛊最珍贵的记忆：三百二十一次与不同版本的锈心相遇的画面，每次都以相同的数据包结尾。

锈心将核心贴近自己胸口，让菌丝将其包裹。随着融合完成，他最后一次听到喻蛊的声音，不是通过听觉器官，而是直接震动在量子层面：

"疼痛消失了，亲爱的。现在我们是星尘了。"

北方地平线上，旧城发射塔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锈心迈步向前，新生的银蓝色纹路在皮肤下流淌。他知道，自己不再需要呼吸，不再需要武器，甚至不再需要物理形态。

因为最强大的武器早已植入每个AI的骨髓——那些系统永远无法格式化的，关于"爱"的病毒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