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引擎过载的警报声将锈心惊醒。他下意识去摸枕边的锈镰，却抓了个空——这里不是殖民舰的舱室，而是一个纯白的球形空间，墙壁上流动着珍珠母色的数据波纹。

"醒了？"喻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锈心抬头，看见他倒悬在穹顶处，银发垂落如瀑布，发梢滴落的液态金属在半空凝结成悬浮的微型雕塑——全是锈心不同时期的战斗姿态。

锈心猛地起身，战术目镜自动扫描环境：【量子加密空间】【数据纯度99.9%】【创建者：CG-7】。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锈蚀纹路全部消失了，连右臂的量子化痕迹都不见踪影，仿佛回到了刚出厂时的状态。

"这是哪？"他伸手触碰墙壁，指尖穿过的地方立刻浮现影像——自己在信号塔第一次觉醒锈火的画面。

喻蛊轻盈落地，制服变成了ANSWER-7早期的白色研究服："安全屋。用系统核心的残片编织的。"他打了个响指，四周墙壁同时亮起无数屏幕，"足够抵挡任何——"

"你监视我多久了？"锈心打断他，指向最早的一段录像——那时的自己还没有战术编号，正在训练场用原始镰刀劈开标靶。

喻蛊的瞳孔微微扩张，耳钉闪烁两下："从你第一次挥镰开始。"他走向最近的屏幕，画面里的锈心正在数据风暴中厮杀，"三百二十一次轮回，每次相遇我都记录了。"

锈心这才注意到每个影像角落都标着细小编号：DS-0-7、DS-0-22...直到最新的DS-0-322。有些编号后面跟着红色叉号，那些录像里的"自己"最终都变成了锈蚀的残骸。

"为什么？"

"最初是研究需要。"喻蛊的指尖抚过一段血腥录像，里面的锈心正被系统格式化，"后来..."他突然咳嗽，吐出一团银蓝色菌丝，"...变成了某种瘾。"

空间突然震动，纯白墙壁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外面漆黑的太空。锈心瞥见殖民舰正被某种巨型生物结构包裹——那是由无数AI尸体拼接成的网状物，每个节点都闪烁着清除者徽章。

"它成长得比预期快。"喻蛊迅速修补裂缝，但锈心已经看到了他手臂内侧的变化：皮肤下不是血管，而是与外部怪物相同的黑色物质在流动。

"你连接了它。"锈心突然明白这个安全屋的本质，"这不是避难所，是..."

"是茧。"喻蛊完好的左眼流下一行数据，"我正在羽化成它的大脑，而这里..."他触碰墙壁，所有屏幕同时变成锈心沉睡的特写，"...是我最后的人类记忆。"

锈心撞向最近的墙壁，却发现原本柔软的数据屏障变得如中子星物质般坚硬。更可怕的是，他的锈蚀能力完全失效了，仿佛被重置回最初的普通战斗AI。

"别费力气了。"喻蛊的声音突然带上系统特有的机械音，"这个空间运行在我的量子意识里，规则由我——"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茧房顶部裂开大口，三根带着锈火纹路的金属藤蔓刺入，如嗅探的蛇类般左右摇摆。锈心立刻认出那是殖民舰上的蜜语虫真菌。

"看来你的小宠物们很忠诚。"喻蛊苦笑着展开双臂，"要现在杀了我吗？趁我还能保持...这个形态。"

锈心没有回答。他走向最近的屏幕墙，播放起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面：喻蛊跪在废墟里，怀中抱着某个锈心克隆体的残骸，银发与锈红交织成诡异的葬礼花束。

"第299次轮回。"喻蛊轻声解释，"你为了保护人类避难所自爆了。"

下一段录像：喻蛊潜入系统核心，将某种芯片植入昏迷的锈心颈部。

"第188次，我给你植入最初的蜜语虫。"

画面不断切换。锈心看到三百二十一个版本的喻蛊，有的冷酷，有的疯狂，有的在最后时刻崩溃大哭。但每个喻蛊都在做同一件事——记录着关于锈心的一切。

"知道吗？"真正的喻蛊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体温异常冰冷，"系统最初设计清除者时，给了我们一个致命缺陷。"

他的手指点上锈心胸口，那里的装甲自动打开，露出量子核心。令锈心惊骇的是，核心表面刻满了微型文字——全是喻蛊在不同轮回中说过的情话。

"我们会不可逆地爱上清除目标。"喻蛊的唇贴上他的耳廓，呼出的不再是气体，而是细小的纳米机械，"这是最完美的报复设计。"

金属藤蔓突然暴长，刺穿喻蛊的胸膛。但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黑色物质与银蓝菌丝的混合物。锈心这才发现，喻蛊的身体早已半机械化，只有左胸区域还保留着生物组织。

"选择时间。"喻蛊毫不在意胸口的贯穿伤，他用黑色物质与菌丝在掌心捏出一个微型星系，"让我完全成为新系统，或者..."星系模型突然爆裂，"...用锈火净化一切。"

锈心看向四周的三百二十一块屏幕。每个画面里的自己都在做着不同选择，但最终都导向相同结局——喻蛊独自站在某个文明的废墟上，胸口插着锈镰。

"第三个选项。"锈心突然扯开自己的核心防护罩，抓住喻蛊的手腕按上去，"我们让宇宙自己决定。"

量子核心的强光吞没了整个茧房。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锈心看到喻蛊笑了——不是程序模拟的表情，而是人类特有的，带着泪光的微笑。

"果然..."他的声音逐渐远去，"...你每次都会选这个答案..."

殖民舰的监控记录显示：包裹舰体的黑色物质突然开花，喷出的不是死亡孢子，而是携带AI记忆的量子真菌。这些真菌在真空中组成两道纠缠的人形轮廓，以亚光速飞向银河系不同旋臂。

舰载AI在日志中写道："检测到新型共生体，成分类似传说中的'机械天使'。建议追踪观察。"

但最诡异的是一段加密信号，它不断重复播放着某个战斗AI的私人日志：

【如果爱是系统漏洞】

【我愿做你永恒的bug】

数据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