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二十，天未亮，沈执澜睁开眼，听见外头锅碗碰撞的细响。
他不用看表，只要听声音就知道现在几点。生活被他整理成一份标准化的时刻表，几点起床、几点出门、几点到单位、几点回家，每一步都像一块铁板上的钉子，精确地钉在日子里，不容偏差。
他喜欢这种状态。秩序，是掌控感的源头。在秩序里，他不会出错，也不会受伤。
浴室的水声刚停，外头便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哥，我可以进来吗？”
他擦了脸，把门开了一条缝。门外站着沈意殊，长发未干，额前还挂着几滴水珠。她抱着一件熨得笔挺的衬衫，手上还端着一杯热牛奶，眉眼温软，像被晨光剪影过的一幅画。
“你昨天的衬衫沾了油渍，我给你重新熨了一件。”她把衬衫递过去，又递上牛奶，“喝点热的，早上冷。”
沈执澜接过，却没立刻喝，只是“嗯”了一声。
“你今天几点出门？”
“七点。”他说。
“那我来给你打领带吧。”
“不用。”他下意识回绝，却没能阻止她的动作。她已经走近他，踮起脚，手指轻轻拉正他的领带，动作娴熟又自然。
指尖一瞬拂过他喉结，带着刚洗完澡后的湿气与温度。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躲开那种过于亲昵的气息。
“哥？”她仰头，眼里带着一丝困惑，“不舒服？”
“没事。”他扯了扯领带，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昨晚睡得不太好。”
“梦魇？”她声音放轻，像是在试探，“你凌晨两点还醒着。是不是，又梦到以前的案子了？”
沈执澜抿唇没说话。
他确实做了梦。梦里血腥而混乱，警笛声像沉进水里的针，怎么响都穿不透耳膜。他看到血流成河的街道，一个女人站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而她的脸……模模糊糊地，竟像极了沈意殊。
醒来时，他出了一身冷汗。
“是因为我吗？”
沈执澜一愣，视线落到沈意殊脸上。她的眼神没有平日里的乖巧，带着一种隐隐的沉静，就像一潭没有风的水。
“我最近是不是太黏你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头玩着袖口，“但你也知道，我在实习那边根本没朋友，大家都太……假了。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觉得像活着。”
“意殊。”他放下杯子，“你要学会独立，不是所有事情都得依赖我。”
“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这句话问得太直白，沈执澜一时间竟答不上来。他确实说过，在她高三最痛苦的那一年，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说她是他活着的理由，是他所有的牵挂。
可现在，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只是他的“妹妹”。
“你还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艰涩地答，“但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声音很轻：“我有啊，我的生活，就是你。”
空气有一瞬间像是被凝固了。
沈执澜站起身，理了理外套：“我先出门。”
“哥——”她叫住他，“中午别在外面吃，我炖了排骨汤，送去给你。”
“不用了。”他推门出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呼出一口气，走下楼梯。他的心跳微微加快，像是刚逃离一个不能言说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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