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诡

早读课的声浪裹着血色符咒，在教室天花板盘结成蛛网。白钧浩盯着课本，铅字在视网膜上扭曲成泰文咒语。林晚的白影蜷缩在教室角落，脖颈麻绳无风自动，在墙上投出绞刑架的影子。

　　"你脸色像死人。"同桌忽然凑近，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要不要去医务室装点葡萄糖？"

　　白钧浩猛地缩回手——对方递来的纸巾沾着尸油般的黏液。他冲出教室时，走廊的消防栓玻璃映出诡异画面：无数学生后颈伸出脐带，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中的青铜鼎里。

　　家门虚掩着，玄关的镇宅镜裂成蛛网状。白钧浩倒在床上，腐臭味从床底渗出。半梦半醒间，他听见陶瓮碎片在地板刮擦的声响，像婴儿爬行时指甲抠地的动静。

　　黑暗如潮水漫过眼皮。

　　他站在荒废的产科医院，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红灯。林晚的白裙浸在血泊里，她机械地重复："快逃...他们今晚就要..."

　　手术刀破空袭来！

　　白钧浩惊醒时，枕边落着半片带血的指甲。电子钟显示14:17，母亲在厨房剁肉的声响带着诡异的节奏，仿佛在模仿骨刀劈砍脊椎的韵律。

　　檀香驱散了血腥气。

　　白钧浩站在古刹庭院，银杏叶铺成金色符咒。青袍老僧背对他擦拭佛像，腕间沉香珠串碰撞出清响："施主左眼的业火，快压不住了吧？"

　　"大师知道古曼童？"

　　"不是古曼童。"僧人转身露出空洞的眼窝，蛐蛐正从颅骨裂缝里钻出，"是有人把你做成了活尸俑，用至亲血脉养了二十年。"

　　佛龛突然淌下血泪。僧人蘸血在地砖写下一串坐标："今夜子时到青松观，带上你母亲的银戒和父亲的钢笔。"话音未落，他的皮肉如蜡油融化，露出金漆包裹的骷髅——这分明是尊被邪术侵蚀的肉身佛！

　　厨房的斩骨刀卡在砧板上。白钧浩举起梦中捡到的指甲："我床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个？"

　　母亲手中的汤勺"当啷"落地，父亲报纸后的脸开始溃烂，露出泥偶的陶土质地。

　　"当年你胎死腹中..."母亲撕开衣领，胸口纹着血古曼符咒，"法师说用亲弟弟的魂魄炼成血童，才能让你借尸还阳..."她掀开地毯，地板下埋着具婴儿骸骨，天灵盖钉着七枚棺材钉。

　　父亲的眼球掉进汤锅，溅起带着蛆虫的油花："每三年献祭一个五行命格的学生，才能维持阵法。但上次血祭被林晚撞破..."

　　阁楼传来陶瓮炸裂声。白钧浩的阴阳眼突然剧痛，左眼透过父母皮囊看到真相：母亲的脊椎缠满符纸，父亲的胸腔塞着青铜鼎碎片——他们早就是被古曼童操纵的行尸！

　　出租车在暴雨中颠簸。母亲紧攥着银戒，戒面鬼脸的獠牙刺入掌心，流出的却是香灰。父亲抱着的钢笔盒渗出黑血，盒内根本不是钢笔，而是截泡在尸油中的婴儿指骨。

　　"师傅，去青松观。"

　　司机后视镜里的脸突然裂成两半，露出蟒僧的竖瞳："活尸俑还想超度？"方向盘自动右转，朝着悬崖疾驰！白钧浩左眼燃起金焰，业火顺着座椅烧向司机。蟒僧幻象消散时，他们已停在破败道观前。

　　子时的更鼓与雷声共鸣。道观残碑上刻着梦中坐标，青袍僧的骷髅站在阵眼，掌心的沉香珠串少了一颗——正与白钧浩捡到的铜符大小吻合。

　　"银戒镇阴，钢笔锁魂。"骷髅的下颌开合，"站到太极图中间，贫僧为你斩断..."

　　话音未落，母亲突然暴起。她的银戒化作毒蛇咬住骷髅腕骨，父亲的钢笔刺向白钧浩左眼！林晚的麻绳从地底钻出捆住父母，白钧浩趁机将铜符按进太极图凹槽。

　　金光炸裂的瞬间，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蟒僧将铜符塞进死胎口中，父母的魂魄被活生生抽离，缝进泥偶体内。而真正的白钧浩，早在那场法事里就被做成了承载古曼童的容器...

　　暴雨冲刷着道观的朱漆门。白钧浩跪在太极阵中，左眼不断渗出混着香灰的血水。父母的躯壳瘫倒在地，裂口处涌出密密麻麻的陶土碎片。

　　林晚的白影变得稀薄，麻绳铃铛发出最后一声清响："教学楼顶...还有五个泥偶..."

　　她的魂魄化作流光，钻入白钧浩掌心的铜符。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道观地底传来婴儿啼哭。白钧浩扒开残砖，看见青松观正殿下埋着百具陶瓮，每尊瓮口都探出枯枝般的婴手，齐齐指向城市最高处——那里矗立着蟒僧修行的金顶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