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冷得像冰，周雨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不敢回头，只能死死抱住锡盒，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刺骨寒意。
"雨...薇..."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陈默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古旧的小刀，刀刃上刻满符文。他挡在周雨晴身前，刀尖指向她身后的存在。
"退后！"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不似人间的回音，"这孩子已经受够了你们的折磨！"
寒意稍退，周雨晴鼓起勇气转身。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轮廓——周雨薇穿着那件被血染红的白色旗袍，腹部狰狞的伤口清晰可见。她的面容与周雨晴如出一辙，只是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
"我的...孩子..."声音不是从她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回荡在周雨晴脑海中，像无数细针扎进头骨。
周雨晴强忍剧痛，将锡盒捧到胸前："我找到了...他叫雨辰，对吗？"
周雨薇的灵魂剧烈波动，房间里的温度骤降，窗户上凝结出霜花。梳妆台的碎片悬浮起来，指向周雨晴手中的盒子。
"你想...报仇？"周雨晴轻声问，"还是只想安葬你的孩子？"
陈默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小心，厉鬼没有理智，只有执念。"
周雨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爆裂。周雨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提离地面。锡盒从手中掉落，被陈默一把接住。
"看这个！"陈默高举锡盒，掀开盖子，"你的孩子一直在静园，被藏在钢琴里！周明德不仅杀了你，还让你的骨肉不得安息！"
掐住周雨晴的力量松动了，她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周雨薇的灵魂飘向陈默，苍白的手伸向锡盒，却在即将触碰时缩回——盒子上闪过一道金光。
"她碰不到..."周雨晴突然明白，"盒子上有符咒！"
陈默迅速检查盒盖内侧，果然刻着一圈细小符文。他毫不犹豫地用那把小刀刮掉符文，然后再次将盒子递向周雨薇："现在试试。"
这一次，周雨薇的手指穿过锡盒，触碰到那团包裹着婴儿遗骨的丝绸。刹那间，整个房间被刺目的白光充满，周雨晴不得不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睁眼时，周雨薇的形象变了——旗袍干净如新，腹部的伤口消失，双眼也有了瞳孔。她抱着一个虚幻的婴儿轮廓，面容平静。
"谢谢..."这一次，声音直接传入周雨晴心底，温柔如春风。
周雨晴眼眶发热："我该怎么安葬他们？"
周雨薇轻轻摇头，指向陈默手中的乐谱，然后是自己心脏的位置。接着，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如同晨雾般消散在月光中。最后消失的是婴儿的小手，似乎向周雨晴挥了挥。
房间恢复平静，温度回升。周雨晴瘫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陈默蹲下身，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痕——不知何时，她的鼻子又开始流血了。
"她走了？"周雨晴声音嘶哑。
"暂时。"陈默将锡盒和乐谱放在她膝上，"但还没有真正安息。我猜她的意思是，要完成《归魂》，用心去弹奏。"
周雨晴低头看着乐谱："我不确定我能..."
"你可以。"陈默突然握住她的手，他的体温比平时高了些，几乎像个活人，"我听过你哼唱那些旋律，你有天赋。"
周雨晴惊讶地抬头："什么时候？"
"你打扫房间时，整理花园时..."陈默的嘴角微微上扬，"你以为我总是在别处，其实我...经常看着你。"
这句话让周雨晴心跳加速。她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我们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葬这个孩子。"
"我知道一个地方。"陈默站起身，伸手拉她，"静园后山有一处向阳的山坡，野花常年盛开。周静姑婆常去那里...我想她是去祭奠什么人。"
天边已现鱼肚白，两人趁着黎明前的微光来到后山。陈默说的那处山坡美得不真实，各色野花在晨露中摇曳。他挖了一个小坑，周雨晴小心地将锡盒放入，盖上土后，又采来野花编成一个小花环放在上面。
"安息吧，小雨辰。"她轻声说。
回程路上，周雨晴突然想起什么："陈默，为什么周雨薇的亡魂突然变得...温和了？"
"因为你找到了她最牵挂的东西。"陈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八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真心想帮助她的人，而不是像周家其他人那样只想镇压或逃避。"
回到静园，周雨晴径直走向钢琴。她小心地将《归魂》的乐谱摆在谱架上，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我从十岁后就没正经练过琴了。"她紧张地说。
陈默站在钢琴旁："不是用技巧，是用心。想着雨薇和她的孩子，想着所有被这诅咒带走的周家女子..."
周雨晴闭上眼睛，想象周雨薇年轻时的模样——不是那个充满怨气的厉鬼，而是照片中那个满怀期待的母亲。手指落下，第一个音符在晨光中荡漾开来。
起初她弹得生涩，经常出错。但渐渐地，旋律开始流畅，特别是到了新发现的后半段，她的手指仿佛被某种力量引导，自然而然地找到正确的琴键。最神奇的是，当她弹到原本缺失的部分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音符，手指随之而动，就像...有人在握着她的手一起弹奏。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悠长，周雨晴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泪水模糊了视线。更让她震惊的是，陈默眼中也有水光闪动。
"那...那不是我弹的。"她颤抖着说，"至少不全是。"
陈默轻轻点头："她借了你的手完成遗作。《归魂》现在是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钢琴上，周雨晴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她刚才弹奏时流下的几滴泪水落在琴键上，竟然变成了细小的水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
"纯净的情感结晶。"陈默小心地拾起一颗，"在灵异之地很罕见，说明你与这座宅院的联系比想象中更深。"
周雨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鼻血再次涌出。陈默迅速扶住她，脸色大变："诅咒在加速！"
"什么意思？"周雨晴用袖子擦着鼻血。
"平息雨薇的怨气本该延缓诅咒，但相反，它反而加强了。"陈默将她扶到沙发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除非..."
"除非什么？"
陈默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除非雨薇的诅咒只是表象，真正的诅咒另有源头。"
周雨晴想起姑婆日记中的话："姑婆写道'诅咒始于1923年'，正是雨薇死去的那年..."
"但不一定是因她而起。"陈默站起身，"我需要查些资料。你休息一下，别独自去地下室或三楼。"
他匆匆离开后，周雨晴拿出姑婆的日记重新翻阅。在接近末尾处，她发现一页被刻意粘起来的纸张。小心拆开后，里面是一段用红墨水写的话：
"今日发现可怕真相。诅咒非因雨薇而起，她只是第一个牺牲品。真正的诅咒源于周家祖上与'它们'的交易。男性得富贵，女性献性命。雨薇发现秘密后被灭口，她的怨念反而保护了后来的周家女子，使诅咒不能完全生效。如今我大限将至，终于明白为何我能长寿——因为我终身未嫁，无女儿可献祭..."
周雨晴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段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若雨晴读到这些，切记：找到雨薇只是开始，真正的诅咒才刚刚苏醒。"
窗外阳光明媚，周雨晴却如坠冰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家男性突然对静园感兴趣——不是因为它是什么祖产，而是因为她的出现威胁到了那个持续百年的可怕交易。
"陈默！"她喊道，却没有回应。
房子里安静得出奇，连平时常有的细微响动都消失了。周雨晴站起身，突然注意到大厅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个穿着旧式西装的男子，面容模糊，胸前别着一枚蛇形胸针。
镜子里的男人缓缓抬手，指向楼上。周雨晴耳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书房...真相在书房..."
当她眨眼时，镜中的影像已经消失。周雨晴犹豫片刻，决定违背陈默的警告上三楼。楼梯似乎比平时更长，每上一级，空气就冷一分。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翻页声。周雨晴推开门，却看到陈默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手中拿着一本她从未见过的黑色大书。
"陈默？你说要查资料就是..."
男人转过身，周雨晴的话卡在喉咙里——那不是陈默，而是一个与陈默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眼中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
"陈家的小儿子眼光不错。"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你比周静那丫头更有灵性。"
周雨晴后退几步，后背抵上走廊墙壁："你是谁？"
"陈青山，第一代守墓人。"男人微笑，露出尖利的牙齿，"也是把你姑婆养大的人。"
周雨晴突然想起姑婆日记中的记载——周静并非周明德亲生，而是收养的孤儿。
"你...你是陈默的..."
"祖父。"陈青山合上书，"那小子又擅离职守了？总是这样，从我死后就不好好干活..."
周雨晴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书上："那是什么？"
"周家与'它们'的契约。"陈青山爱抚着书皮，"1923年立春，周明德用自己未来所有女性后代的性命，换取周家百年富贵。"
周雨晴胃部绞痛："所以雨薇..."
"那傻丫头偷看到契约，想告诉其他周家女子。"陈青山冷笑，"周明德不得不亲手勒死自己最疼爱的侄女，还把她未出世的孩子...呵呵..."
"禽兽！"周雨晴怒斥，"那你呢？你也是帮凶！"
陈青山突然逼近，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家世代为周家守墓，就是为了确保契约顺利执行。每死一个周家女子，周家男性的气运就旺一分。"他冰冷的手指抚过周雨晴的脸颊，"而你，亲爱的，是最后一个..."
周雨晴想逃，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陈青山的手滑向她的喉咙，黑气从七窍中涌出："别担心，很快你就能见到你亲爱的姑婆和雨薇了..."
就在他的手指收紧的瞬间，一道白光如利箭般射来，击中陈青山的胸口。他惨叫一声，松开周雨晴，书本掉落在地。
陈默站在楼梯口，全身散发着耀眼的白光，手中那把小刀嗡嗡作响："离她远点，祖父！"
陈青山的面容扭曲："叛徒！你忘了陈家的职责！"
"陈家的职责是守护，不是谋杀！"陈默的声音回荡在整栋房子里，"八十年前你就错了，现在该安息了！"
他挥动小刀，一道白光如网般罩向陈青山。后者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嚎叫，身影如烟雾般被吸入书中。陈默迅速捡起书，用刀在上面划了一个符号，书本顿时自燃，化为灰烬。
白光消散，陈默踉跄几步，靠墙才没倒下。周雨晴冲过去扶住他，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了。
"陈默！你怎么了？"
"消耗太多...魂力..."他的声音微弱，"那本书...是契约的一部分...现在毁了..."
周雨晴扶他坐下，发现那把小刀也变得黯淡无光："你救了我..."
陈默勉强微笑："职责所在...不过现在..."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更加透明，"我可能得...休息一阵子了..."
"不！"周雨晴紧紧抱住他，尽管触感如雾气般虚幻，"告诉我怎么帮你！"
"完成...破解诅咒..."陈默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已经几乎感受不到温度，"找到...契约的另一半...在..."
他的话没说完，身体就像晨雾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把小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周雨晴跪在原地，手中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几缕银白色的雾气证明陈默曾经存在过。
"不...不..."她捡起小刀，泪水滴在刀身上，"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消失..."
窗外，夕阳将静园染成血色。周雨晴擦干眼泪，握紧小刀站起身。她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找到契约的另一半，彻底打破这个持续百年的诅咒。
不仅为了自己，为了所有枉死的周家女子，更为了那个守护静园八十年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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