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整栋房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周雨晴盯着楼梯上方,喉咙发紧。
"那是...新的段落?"她轻声问。
陈默的表情变得凝重:"八十年来,我第一次听到《归魂》的后半段。"他转向周雨晴,"她在引导我们。"
"去地下室?"
"地下不止有储藏室。"陈默走向厨房,"静园最初建造时有个地窖,后来周家在1923年改建过。跟我来。"
厨房角落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怎么会有钥匙?"周雨晴问。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了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古怪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段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进浓稠的黑暗中。
"跟紧我。"陈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盏老式油灯,灯芯自动燃起幽蓝的火苗。
石阶潮湿滑腻,周雨晴扶着墙小心下行,指尖触到的墙面长满了滑腻的苔藓。越往下走,温度越低,呵出的白气在灯焰映照下如同幽灵的叹息。
"这里比上面冷这么多?"周雨晴牙齿开始打颤。
"不是温度问题。"陈默头也不回,"亡魂聚集的地方会吸走活人的热气。"
最下层是一间方正的储藏室,堆满发霉的木箱和破旧家具。陈默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墙壁,伸手在某块砖上按了一下。伴随着机关运转的闷响,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
周雨晴瞪大眼睛:"姑婆的日记里没提到这个!"
"因为她也不知道。"陈默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1923年的改建是周家最大的秘密。"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用红漆画着古怪的符文,大部分已经剥落。陈默的手停在门把上,转头看周雨晴:"最后机会回头。"
周雨晴摇头,心跳如擂鼓。陈默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腥臭气息涌出来,像是陈年的血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味道。
油灯的光亮照出一个圆形石室,正中央摆着一架被铁链锁住的钢琴,琴键残缺不全,盖板上布满抓痕。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最骇人的是地面——暗红色的污渍呈放射状从钢琴下方蔓延开来,即使过了近百年,依然触目惊心。
"这是...血?"周雨晴捂住口鼻。
陈默点头:"周雨薇就是在这里被杀的。她的堂兄周明德——你的曾祖父——发现她怀了不该有的身孕,为了家族名誉..."
"杀了她?"周雨晴胃部绞痛,"然后呢?"
"对外宣称她突发急病去世,私下将尸体埋在静园某处。"陈默走近钢琴,"但雨薇的灵魂拒绝安息。她生前最爱的就是音乐,尤其是自己创作的《归魂》。周明德害怕她的怨念,请道士做法将她的魂魄封在这间密室里。"
周雨晴走向钢琴,突然注意到琴凳上放着一叠发黄的纸。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是乐谱,首页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归魂——周雨薇作于1923年春》。
"这是..."
"原稿。"陈默的声音突然紧绷,"别动它!"
太迟了。周雨晴的手指刚碰到乐谱,整间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铜镜发出刺耳的嗡鸣。油灯的火焰瞬间变成惨绿色,映照出镜中浮现的人影——穿着旗袍的周雨薇,腹部隆起,面色青白,正用与周雨晴一模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来了!"陈默一把拉过周雨晴,乐谱从她手中飘落。
温度骤降,周雨晴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成霜。钢琴自己响了起来,弹奏的正是刚才楼上听到的变调段落,但这次更加疯狂、扭曲,如同绝望的尖叫。
铜镜中的周雨薇开始向外爬,先是苍白的手穿透镜面,然后是披散的黑发。陈默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盐,撒向镜面。盐粒在接触镜子的瞬间爆出火花,周雨薇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缩回镜中。
"快找乐谱后半部分!"陈默挡在周雨晴身前,"那可能是平息她怨气的关键!"
周雨晴跪在地上摸索散落的乐谱,手指冻得发麻。震动越来越剧烈,碎石从天花板掉落。她拼凑着纸张,发现最后几页明显是草稿,旋律断在一個不和谐的音符上。
"缺了两页!"她喊道。
陈默咒骂一声,拽起她就往外跑。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巨响,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周雨晴的脚踝,她尖叫着摔倒,乐谱再次散落。
"陈默!"
陈默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单手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语言。刹那间,他整个人泛起微弱的白光,抓住周雨晴的那股力量松动了。
"走!"他拉起周雨晴,两人跌跌撞撞冲出石室。铁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闭,将周雨薇凄厉的哭嚎隔绝在内。
他们一路狂奔上楼梯,直到回到厨房,周雨晴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她的牛仔裤脚踝处留下五个焦黑的手指印,皮肤却奇迹般地没有烧伤。
"那是什么...她到底是什么?"周雨晴声音发抖。
陈默罕见地显出疲态,身上的白光已经消失:"不只是普通亡魂...是厉鬼。怀着极大怨念而死,又被人为禁锢,怨气积累了近百年。"他看向周雨晴手中紧攥的乐谱,"你拿到了多少?"
周雨晴展开皱巴巴的纸张:"大部分,但最后完成部分缺失了两页。"
陈默皱眉:"那两页可能记载着安抚她的方法。我们得——"
他的话被楼上突然响起的钢琴声打断。这次弹奏的是完整的《归魂》,包括他们刚才在地下室听到的变调段落,演奏技巧娴熟得令人心碎。
"她上去了..."陈默脸色变得惨白,"从来没有离开过地下室...诅咒在加强。"
周雨晴突然想起什么:"姑婆的日记说,要完成雨薇未竟之事...会不会就是完成这首曲子?"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懂音乐?"
"业余学过钢琴。"周雨晴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把那两页缺失的谱子补上,或许真能平息她的怨气。但首先得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钢琴声突然停止,整栋房子陷入死寂。接着,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倒地。
陈默示意周雨晴保持安静,两人轻手轻脚地上楼。大厅里,钢琴盖板大开着,白布被撕成条状散落一地。更骇人的是,积灰的地板上出现一排湿漉漉的脚印,从钢琴延伸向二楼。
"她在找你。"陈默压低声音,"去你房间。"
周雨晴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像她,而且..."陈默犹豫了一下,"你可能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他们跟着脚印来到二楼。周雨晴的房门虚掩着,门缝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陈默挡在她前面,轻轻推开门——
房间一片狼藉,床单被扯烂,梳妆镜碎裂。最引人注目的是墙面,用某种红色液体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找到我的孩子"
周雨晴双腿发软,扶住门框才没倒下:"她...她的孩子?"
陈默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当年她被杀害时,已经怀孕六个月。据说周明德将胎儿...单独处理了。"
"天啊..."周雨晴胃里翻江倒海,"所以我们不仅要安葬她的遗骨,还得找到那个婴儿的..."
一阵刺骨的阴风突然掠过,梳妆台的碎片悬浮起来,指向衣柜。周雨晴和陈默对视一眼,小心地走过去。
衣柜门自动打开,里面挂着几件旧式旗袍。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件被撕烂的白色旗袍,腹部位置有大片褐色的血迹。旗袍口袋里露出纸张的一角。
周雨晴鼓起勇气掏出来,是两张残缺的乐谱,上面正是《归魂》最后缺失的部分。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孩子在地下,钢琴下面"
"钢琴下面..."周雨晴想起地下室那架被锁住的钢琴,"是指地下室的钢琴?"
陈默摇头:"太明显了,周明德不会那么蠢。可能是..."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周雨晴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有了信号,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她犹豫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女人凄凉的哭泣:"救救...我的孩子..."
电话突然断掉,周雨晴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梳妆台碎片在地板上排列成一个箭头,指向床底。
陈默蹲下身查看,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小木盒。盒子上刻着两个字母:Y.W.
"雨薇..."周雨晴轻声道。
盒子里是一把黄铜小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周雨薇站在静园门前,手抚隆起的腹部,面带微笑。背面写着:"给我的宝贝,愿你来世不必承受母亲的罪——1923年夏"
陈默拿起钥匙:"这是..."
楼下突然传来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个男人的喊叫:"周雨晴?有人在吗?"
周雨晴惊讶地看向陈默:"谁会来这儿?"
陈默的表情变得警惕:"活人。而且很多。"
他们下楼时,看到三个陌生男人站在大厅。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另外两个像是打手。
"周雨晴小姐?"壮汉假笑道,"我是周明德先生的律师,来谈谈静园的产权问题。"
周雨晴皱眉:"周明德是我曾祖父,早就去世了。"
"我说的是现任周明德先生,你的堂叔。"律师从公文包掏出一叠文件,"根据家族协议,静园应该由长房长子继承。周静女士擅自将房产留给你,这不符合..."
陈默突然挡在周雨晴前面:"滚出去。"
律师冷笑:"这位是?啊,传说中的陈家守墓人?"他转向周雨晴,"小姐,别被这些封建迷信骗了。周先生愿意出两百万买回静园,足够你在城里买套不错的公寓。"
周雨晴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知道...知道这房子的秘密,对不对?知道周雨薇是怎么死的..."
律师脸色微变:"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周先生只是想要回祖产。"
"昨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栋房子的存在。"周雨晴握紧口袋里的钥匙,"为什么现在突然——"
她的话被二楼传来的钢琴声打断。这次弹奏的是《归魂》新找到的后半段,旋律哀伤得令人心碎。
律师和两个打手明显也听到了,脸色瞬间煞白。"什...什么声音?"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雨薇在欢迎你们。她知道当年是谁帮周明德处理了她的孩子..."
律师额头渗出冷汗:"胡说八道!这破房子早该拆了!"他对打手使个眼色,"把文件给她,我们改天再来。"
三人仓皇逃离,差点被门槛绊倒。周雨晴转向陈默:"他们为什么突然来要房子?"
"因为你的出现激活了诅咒。"陈默看向二楼,"周家的男性一直知道这个秘密。只要静园空置,诅咒就处于休眠状态;一旦有周家女子入住..."
"亡魂就会苏醒。"周雨晴接上他的话,掏出那把黄铜小钥匙,"所以这把钥匙是..."
陈默接过钥匙仔细查看:"不是开普通锁的...这是老式钢琴调音用的专用钥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
"大厅的钢琴!"
他们冲向那架三角钢琴。周雨晴跪下来检查琴身,果然在底部发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钥匙孔。黄铜钥匙完美地插入,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钢琴底部弹出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锡盒。周雨晴颤抖着双手捧出来,盒子轻得出奇。
"这不会是..."她不敢说完。
陈默轻轻点头:"打开吧。"
锡盒里是一团被血迹斑斑的丝绸包裹的细小骨头——一个未出世婴儿的遗骸。丝绸上绣着两个字:雨辰。
周雨晴的眼泪砸在骨头上:"她给孩子起了名字..."
就在这时,整栋房子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周雨晴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