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间外的高跟鞋声在楼梯口徘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周雨晴的神经上。陈默的手捂着她的嘴,他的掌心冰凉得不似活人。黑暗中,周雨晴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没有起伏——他没有呼吸。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
脚步声最终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陈默松开手,推开储物间的门。月光依旧惨白,钢琴上的白布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从未被掀开过。
"那是谁?"周雨晴声音嘶哑。
陈默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面容半明半暗:"你不认识的人。"
"少说废话!"周雨晴突然爆发,"这栋房子里有东西在跟踪我,镜子里的人影,弹钢琴的鬼魂,现在又多了个穿高跟鞋的!我有权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默的嘴角绷紧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不是比喻,周小姐。"
"我已经看到够多了,不如把话说清楚。"周雨晴抱起双臂,却止不住手指的颤抖,"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人是谁?为什么姑婆从不提起我?这座宅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陈默沉默良久,突然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周雨晴惊得后退一步,却见他指尖沾着一滴血——她不知何时流了鼻血。
"周家的女人都活不过三十岁。"陈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姑婆是唯一的例外,她活到了八十七。"
周雨晴如遭雷击。母亲确实在二十九岁那年死于一场莫名的高烧,医生查不出原因。今年她二十八了。
"这...这不可能..."
"天亮后去书房,"陈默转身走向大门,"东墙第三个书架最下层,有一本黑色皮面日记。读完后如果你还想留下,我不会再拦你。"
说完这句话,他消失在夜色中,留下周雨晴一人站在空荡的大厅,鼻血滴落在陈旧的地板上,像一串暗红色的珍珠。
后半夜周雨晴再没合眼,抱着被子蜷缩在床头,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她洗掉脸上的血迹,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书房位于三楼,一扇雕花红木门后。推开门时,积尘被惊动,在阳光中飞舞如微小的幽灵。正如陈默所说,东墙第三个书架最下层静静地躺着一本黑色皮面日记,书脊上用金线绣着"周静"二字。
日记本很厚,翻开第一页,日期是1946年秋。
"今日接手静园,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一个可怕的秘密:周家女子皆受诅咒,无人能活过而立之年。大姐二十九岁病逝,二姐二十八岁投井,母亲二十九岁难产而亡...父亲说这诅咒始于1923年,与静园建成同年..."
周雨晴的手指开始发抖。她快速翻到中间一页,1950年的记录。
"实验再次失败,第七个符咒也无法阻挡'她'的靠近。昨夜又见到镜中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女人,她穿着旧式旗袍,说我们都会死...我查过族谱,1923年静园建成时,除了曾祖父一家,还有一位名叫周雨薇的表亲同住,但她所有的记录都被刻意抹去了..."
"周雨薇"三个字像一把刀刺进周雨晴的眼睛。她翻到日记最后有字的一页,日期是三个月前。
"大限将至,我决定将静园留给弟弟的孙女周雨晴。她与雨薇长得太像了,或许这就是命运。我已将毕生研究藏在琴凳暗格中,若她有勇气回来,或许能打破这近百年的诅咒..."
日记从周雨晴手中滑落。她跌坐在地,耳边嗡嗡作响。周雨薇——那个在1923年老照片中与她酷似的女子,那个镜中的旗袍女人。她们是同一个人。
而她自己,只剩下不到两年的寿命。
"找到答案了?"
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雨晴抬头,看到他倚在门框上,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你知道这一切。"她声音嘶哑,"你到底是什么人?"
"静园的守门人,世代如此。"陈默走进来,拾起日记放回书架,"我的曾祖父是周家的园丁,目睹了1923年发生的事。每个周家女子死后,都会成为静园的一部分,等待着下一个...替代品。"
"替代品?"
"以新换旧,以生代死。"陈默的眼神变得复杂,"周静姑婆之所以能长寿,是因为她找到了暂时抵挡诅咒的方法——每年清明,在镜前剪下一缕头发烧掉。但这只是拖延,无法根治。"
周雨晴突然想起床头那本《唐宋词选》上的笔记:"'又一年清明,伊人仍未归'...她在等谁?"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钢琴下有暗格,里面有她留下的研究资料。但我要警告你,一旦开始追寻真相,就再无法回头。'她们'会盯上你。"
"我还有得选吗?"周雨晴苦笑,"两年寿命和现在死有什么区别?"
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有区别。现在死,你会立刻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活到三十岁死,你的灵魂将永世被困在这座宅子里,不得超生。"
周雨晴挣开他的手,站起身时膝盖还在发抖:"我要看姑婆的研究。"
钢琴下的暗格中是一叠发黄的纸页和几个古怪的护身符。最上面一页写着:"诅咒源于1923年周雨薇的冤死。要破解,需找到她的遗骨妥善安葬,并完成她未竟之事。但静园建成时改建过地下结构,原始图纸已遗失..."
"遗骨就在这栋房子里?"周雨晴胃部一阵绞痛。
"很可能。"陈默点头,"周静姑婆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
"那未竟之事呢?"
陈默的表情变得古怪:"周雨薇死前是位颇有名气的钢琴师,她创作了一首未完成的曲子,据说能超度亡魂。你昨晚听到的《归魂》就是前半部分。"
周雨晴想起那哀婉的旋律,莫名熟悉:"后半部分呢?"
"随她一起消失了。"陈默的目光扫过盖着白布的钢琴,"有时午夜,能听到她在尝试续写..."
正午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房间暗了下来。周雨晴下定决心:"我要找到遗骨和乐谱。"
"你确定?"陈默逼近一步,"这意味着你要与'她们'正面相对。昨夜那个穿高跟鞋的,是1952年死的周家表亲;镜子里的是1931年上吊的周家小姐;而周雨薇...她是所有亡魂中最强大的一个。"
周雨晴直视他的眼睛:"帮我。"
陈默沉默良久,突然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周雨晴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
"因为..."他的拇指擦过她的眉骨,"你这双眼睛,和八十年前求我祖父救她的雨薇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门铃声。两人对视一眼,陈默皱眉:"你在等人?"
周雨晴摇头。一起下楼时,她注意到陈默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一抹游魂。
门外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挎着菜篮子:"是新搬来的周小姐吗?我是隔壁的林婆婆,给你送点自己种的菜。"
周雨晴刚要道谢,陈默突然在身后掐了一下她的腰。她转头,看到他几不可见地摇头,眼神警惕。
"谢谢您,太客气了。"周雨晴接过篮子,老妇人的手碰到她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窜上来。
林婆婆笑眯眯地说:"静园终于又有主人了,真好。你和周静年轻时长得很像..."她的目光越过周雨晴肩膀,看到陈默时突然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陈、陈先生也在啊..."
"林婆婆。"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1947年死的那个?"
老妇人的脸突然扭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脱落,露出下面灰白的骨头:"陈家的小子...多管闲事..."她的声音变成尖锐的嘶叫,菜篮里的蔬菜瞬间枯萎腐烂。
周雨晴尖叫着扔掉篮子,陈默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盐撒向老妇人。盐粒接触到她的瞬间,空气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啸,老妇人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留下一地腐烂的菜叶和刺鼻的硫磺味。
"那是...什么?"周雨晴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1947年死于难林的邻居,后来成了静园的'门卫',专门引诱周家女子放松警惕。"陈默踢开腐烂的菜叶,"现在你明白了吗?这里的一切——包括看似无害的——都可能要你的命。"
周雨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如果连邻居都成了亡魂...那你呢,陈默?你到底是什么?"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陈默俊美的脸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比你活得久,但也不算真正的活人。陈家世代为周家守墓,死后魂魄不散,继续守护静园...直到诅咒被打破。"
周雨晴松开手,心跳如雷。她早该注意到那些异常——冰凉的体温,没有呼吸的胸膛,阳光下过于苍白的皮肤...
"所以你是...鬼?"
"魂魄更准确些。"陈默轻轻抬手,一片落叶穿过他的掌心,"八十年来,我看着一个又一个周家女子死去。你是唯一一个与雨薇如此相像的...也许这就是转机。"
周雨晴望向阴森的古宅,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但她挺直了腰背:"带我看地下结构,我们从那里开始找。"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怕?"
"怕得要死。"周雨晴诚实地说,"但我更怕不明不白地死在二十九岁生日那天。"
就在这时,楼上的钢琴突然自己响了起来,弹奏的正是《归魂》的旋律,但这次多了一段从未听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