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报纸流通间，已是新年年初，夏洛特忙着准备各种贺卡。
过去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和罗伯特、露西尔、伊芙琳的关系越来越近，她介绍了几人互相认识，四个人吵吵闹闹讨论着启蒙思想和事实。
像他们几个，以及杜尔多、玛丽-简，夏洛特都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就提前将新年礼物送到对方手里。
德·谷兹夫人的贺礼是母亲帮忙准备的，和送给其他认识的贵夫人礼物没有太大差别，夏洛特想了想，又以塞勒涅文社成员的名义，准备了一本自己写的新年诗集。
她也为卡米耶·德穆兰准备了礼物，在新年过后几天交给了对方。至于罗伯斯庇尔，她和对方没有过多接触，只托卡米耶转交了一份贺卡。
塞勒涅文社依旧在“月光之影”咖啡馆聚会，夏洛特正喝着咖啡，露西尔拿着报纸匆匆跑进来：“夏洛特！新的财政总监，啊不，财政总督查任命出来了。”
财政总督查？明明就是做财政总监的事情，为什么要换个头衔？
夏洛特第一时间想到了去年10月上任的国库总监，内克。
“是内克？还真是他？”
内克的声名鹊起一方面来自他本身是个大金融家，一方面则是他反对杜尔哥的自由贸易。
“王国内没有其他得用的人了，他一上台，就要举债介入美洲事务。”露西尔的解释很明白。
“但愿他有切实减少开支的方法，你觉得内克会不会进枢密会议。”
“如果要参加枢密会议，头衔不应该是财政总督查，而是财政总监，他一上台，举债和限制贸易的声音又扬起来了。”
“一个惯会操控舆论的人，”夏洛特冷哼一声，他们家靠着谷物自由贸易挣了不少钱，她自然成为了谷物自由贸易的支持者，对内克限制贸易的政策嗤之以鼻。
罗伯特不解看向自己的好友：“这几年都有歉收发生，粮食价格居高不下，限制贸易，也是为了防止之前的骚乱再次发生。”
骚乱……夏洛特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去年七月的面包师，和她身旁声嘶力竭哭泣的女儿。
也不知道可怜的孤女，该如何在巴黎生存。
“粮食价格高低，对我们影响大吗？”
玛丽的发问让在场所有人陷入沉默，影响大吗？他们要么家里要么是富商，要么是律师，要么行会的师父，在庞大的第三等级中，他们都属于手有余钱，无需为生活烦忧的行列。
伊芙琳喃喃话语，揭露出一个现实：“我们并非直接受影响者……”
夏洛特没说什么，谷物贸易并非他们家的主营业务。
所以，他们怎么会知道，内克的方案，能让多少人受利，能挽救多少因为粮食价格高昂，买不到面包的饥肠辘辘的人。
没人能回答这句话，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夏洛特搅着面前的咖啡，搅碎自己对那位可怜面包师的回忆，露西尔面色如常，但双手抱胸，左手指敲击着自己的胳膊。
最后是伊芙琳打破了沉默。
“所以，内克的举措，会不会让本就糟糕的债务更加糟糕？”
内克和杜尔哥差异很大，杜尔哥不提倡举债，没有明确减少开支的行动，内克不反对举债，但实际行动缩减开支。
“再糟糕也要尝试，我们无法预知明天，但我们能把握好今天。”
夏洛特很认可玛丽的话，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就像她来到巴黎前，也不知道自己会“叛逆”放弃原本的信仰，不知道自己会开始习惯跟人谈论新闻。
“德·谷兹夫人要举办一场沙龙，你们应该都去吧，听说这次，德·谷兹夫人专门邀请了很多开明派的贵族先生和小姐，打算将他们吸纳进塞勒涅文社。”
“你们塞勒涅文社，不是只招收女性社员吗？”罗伯特很惊讶。
“谁说的？”其他几人一脸惊奇看向罗伯特，露西尔恰到好处补上一句，“德·谷兹夫妇发起的塞勒涅文社，夫妇！”
德·谷兹夫人是子爵的女儿，后嫁给一位富有的商人，夫妻二人都属于开明派人士，感情生活甜蜜，塞勒涅文社在谷兹先生在世时已经出具雏形。先生因病辞世后德·谷兹夫人开始经营“月光之影”咖啡馆，邀请成员在咖啡馆内聚会，塞勒涅文社通过互相引荐的方式，不断壮大。
“这次沙龙也可以带其他人参加，德·谷兹夫人已经筹备了两个月，在下月月初举办。”
“那正好，我可以把我一个来自布里埃纳军校的朋友介绍给你们认识。”
布里埃纳这样的军校有十二所，专供贵族子弟，入读军校，几乎是成为军官的必要条件。
“贵族？”露西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
“别这样，露西尔，”伊芙琳将手放在露西尔的膝盖上，“很多投身于军/队的贵族，身上都具有美好的品质。”
“他只是有一个贵族的名头，并没有一些贵族身上的陋习，他富有学识，属于开明派，”罗伯特解释道。
几人都是彼此信任的，最起码现在是这样的，大家也对罗伯特提到的朋友感到好奇。
内克的改革进程很快——或许出于杜尔哥下台已经有半年的原因，他没有遇到原先杜尔哥一派的阻力，夏洛特经常从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
最高限价的法令出台，巴黎的骚乱少了很多，叔叔几次喝酒时和客人骂起少了一个收入来源。
夏洛特趴在窗户上，心中涌起一股想法。
——如果她家里并非富商，而是那些吃不到饭的劳工和农民，她恐怕会支持谷物的最高限价。
她耻笑守旧派的贵族受限于出身依赖特权，但她发现，自己也是如此。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夏洛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如果将来贵族的特权被废除。
——那么原先对准贵族的矛头，会指向谁。
她不知道，自己有幸目睹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补充：1776，内克出任国库总监，次年，任财政总督查（行驶财政总监职权），但他是外国人，所以并没有参加枢密会议，这是他第一次出任财政总督查）
（内克的改革我个人观点和多伊尔老师观点一致，认为他没有涉及制度层面的变革，他改革内容挺多，总归他1781年下台，慢慢写）
（我个人在杜尔哥和内克两任总监内，更倾向杜尔哥一点，但我也承认，对于谷物贸易的限制，是内克远胜于杜尔哥的一点。）
（小小碎碎念：今天去查富歇和塔列朗的资料，发现雅/各/宾和热/月/人现在还在维基百科上互相质疑（？）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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