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谷兹夫人的沙龙参与人数众多，以至于她不得不把地点从“月光之影”咖啡馆，换到自己在巴黎郊区的庄园内。
夏洛特穿着时兴而繁琐的裙装前去，她原本没有想打扮这么正式的，但这次沙龙，似乎也有贵族夫人们的参与，她不得不讲究礼节。
“夏洛特，很少见到你这么盛装打扮，”花园的凉亭里，罗伯特和伊芙琳一道出现，他们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夏洛特微笑看向罗伯特，等待他的介绍。
“莱昂·德·托雷斯，我跟你说过，他是布里埃纳军校的学生，去年刚入学。”
“幸会，夏洛特·梅内特拉。”
“我们去其他地方走走吧，”伊芙琳过来挽起夏洛特的胳膊，“露西尔估计也快到了，罗伯特和莱昂一直在聊美洲的战局，我听着好无聊。”
美洲战局？
自从去年美洲搞出《独立宣言》后，夏洛特一直关注着美洲的局势，大陆会议、富兰克林来访王国寻求帮助、王国暗中支持美洲。她甚至还买了一本托马斯·潘恩的《常识》。
但新闻报道上关于战争局势的报道并不算多，她对非本土的战争也没有兴趣，常常是扫一眼就过，只知道美洲大陆军作战艰难，好像连基本的物资都没有。
“美洲局势现在很糟糕，如果没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他们赢不了这次战争，”夏尔作为布里埃纳军校的学生，对于战争的细节了解更多，“王国公开介入的条件，是美洲要自己取得一场大捷。”
人需自立，方能天助。
何况是国与国的交往，王国是需要美洲来牵制英吉利，但前提是美洲能扶起来。
露西尔和玛丽在交谈中缓步走来。这一次，玛丽罕见地换上了一身鲜嫩色彩的衣裙，手中还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她脸颊微红，像是被春日的暖阳轻吻过一般，透着几分羞涩与明媚。这般模样，让在场的其他人不由自主地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我家里介绍我和萨利切蒂先生相约，”玛丽坦坦荡荡解释，看着其他人一副了然的神色，她又补充了一句，“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但和我并不适配，我已经明确拒绝他了。”
玛丽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但她似乎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心上人，甚至很克制和同龄异性的接触，夏洛特偶尔觉得，她活像古希腊神话里面的处女神。
二人和夏尔互相介绍过自己后，露西尔环顾四周，看向罗伯特和夏洛特：“怎么没有见到杜尔多他们？”
罗伯特不太自然一愣，看向夏洛特，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打算，解释道：“杜尔多去和贵族小姐游玩去了，至于卡米耶，他忙着学业，没时间出来。”
从去年他和杜尔多爆发那次小争吵后，两人没有决裂，但也不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卡米耶在中间调停过几次，但二人都明白，他们争吵的真正缘由，是观念不和。
杜尔多执意要娶贵族小姐，要通过买官成为贵族，享受特权。但罗伯特认为贵族的特权必须废除，甚至三等级的制度也要取消。
况且……想到杜尔多最近的一些举动，罗伯特忍不住皱眉。
二人的矛盾，也影响到了夏洛特和杜尔多之间的友谊，逐渐放下成为贵族执念的夏洛特，很难理解杜尔多的想法。
伊芙琳不屑撇了撇嘴。
“不说这些了，”夏洛特生硬转移了话题，“你们有没有看到内克新推出的方案，他打算限制官职买卖，这可让王国少了一笔收入。”
官职买卖在王国属于一向悠久的传统，随着官职价格越炒越高，这笔钱已经形成不小的收入。
甚至还催生了“国王秘书”这个岗位，听起来像凡尔赛宫中的廷臣，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听起来比较好听的头衔，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可以花一大笔钱买到。
“开流还节源，内克的方案过于空中楼阁了。”
露西尔一向觉得，内克的方案是建立在美好的，乌托邦的幻想之上，通过削减不正常开支来节省费用，理清各种税收，减少系统性浪费，来保证他支持王国介入美洲局势后，所发行的债务得以偿还。
听起来很简单。
但如果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王国不会走到债台高筑的今天。这些举措，看起来没有如同杜尔哥一样，从根本上干涉制度问题，但每一样的实现，都需要制度上面的努力。
削减开支，枢密会议内克无权参加，他对一些开支都不知情。
理清税收，王国税收不是一般的乱，比如作为间接税的盐税，各地区都不一样，间接税混乱到直接催生包税官的存在。
另外，各地高等法院如果拒绝注册内克推行的法令或方案，各地也不会配合他的改革。作为第三等级跻身重臣行列的内克，不少贵族，尤其是地方贵族，看他不顺眼。
“好了，露西尔，”玛丽拽了拽好友的袖子，“莱昂，你跟我们讲讲美洲的局势吧，前段时间都在传闻，拉法耶特侯爵要带着船只支援美洲。”
拉法耶特属于贵族中的贵族，他本身是凡尔赛宫廷社交圈里的侯爵，岳父又是公爵，前段时间，他大肆购买船只，组建志愿队伍去美洲的事情在报纸上沸沸扬扬。
但在英吉利大使的阻拦下，国王下令禁止拉法耶特离开港口。
“美洲的大陆军虽然取得过几场小的胜利，但整体局势上，他们并没有占据优势，前不久，他们丢失了费城，”莱昂作为军校的学生，对这些颇为了解，“美洲缺乏物资，和英吉利的作战出于劣势，几次胜利，他们是靠游击战和偷袭的方式取得的。”
“所以，”夏洛特低着头，她将零零散散接触到的美洲信息拼凑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拉法耶特侯爵早晚要去到美洲，对吧。”
“不可能，国王都禁止了，”罗伯特疑惑夏洛特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美洲不是没有与英吉利抗衡的能力，是他们的物资不够，但拉法耶特组建的志愿队伍，可以弥补这一点。”夏洛特的思路越发清晰，“国王反对，是因为我们没有正式宣战，而且我们和英吉利并非全盘对立，也存在利益交互。”
夏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是军校生，了解内幕很正常，但眼前的姑娘，一个富商的女儿，不可能接触过系统军事知识，竟然还能推出这点。
“是有这个说法。”
国王没有真的严厉禁止拉法耶特去美洲。
几人说话间，前院突然热闹了起来，他们拽住来往的佣人询问，才得知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消息，拉法耶特侯爵的夫人，竟然来参加德·谷兹夫人的沙龙。
一个宫廷侯爵夫人，来参加这场沙龙？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几个字，去看看。
（补充：拉法耶特侯爵，被誉为两个世界的英雄（我个人不太认同，评价太高，他算是自由的战士，但受限于出身存在犹豫和虚荣的一面），有一句口号叫拉法耶特，我们来了，就是他。这里面夏洛特的话是一种史学推测，不是史料）
（几个小剧透，玛丽的相亲对象后期会登场，一个边缘历史人物，我找不到他的生平，但他确实无意间影响过历史进程。内克改革未完待续……）
（布里埃纳军校，莱昂以后会认识的人物大家可以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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