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夏洛特回想起，自己是从今天，开始失去在那场变革中置身事外的可能性。
拉法耶特夫人是来为丈夫募集资金的，德·谷兹夫人是自由理念的支持者，自然愿意慷慨解囊，但她没有强迫参加沙龙的人。
夏洛特也捐出了一笔钱，其实那笔钱不算多，但她当时连十二岁的生日都没有过，一个小姑娘，拿出一大笔钱，不少贵夫人看向她的眼睛热切了很多。
“你是……”德·谷兹夫人疑惑看向她，塞勒涅成员众多，夫人不可能一一记住。
“夏洛特·梅内特拉。”她上前几步，提起裙摆行礼，“我的父亲是一名商人，是他给了我支持大洋彼岸自由的机会。”
来自兰斯的夏洛特，自此进入了巴黎一些子爵男爵夫人的眼，无数请帖寄到她母亲手里。
但当时的夏洛特无暇顾及这些，沙龙结束的时候，她满脑子都被莱昂的一句话占据。
“我们是一个王权国家，我们要支持一场反王权的行为吗？”
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记得她愣了片刻，然后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美洲也能建立自己的王权。”
总之是一场很奢华的沙龙，拉法耶特夫人的到来将气氛推到了最高峰，夏洛特获得贵族聚会入场券也让母亲十分高兴。
内克的最高限价法缓解了巴黎内缺少面包和面粉的问题，莱昂也快到了要回到布里埃纳军校的时间，他约着罗伯特等人来到塞纳河畔散步。
罗伯特忙于路易大王学院的课程，推脱掉了，让夏洛特没想到的是，许久没见过面的杜尔多竟然有时间应邀。
“大忙人今天有时间了，你和罗伯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互相不肯见对方？”伊芙琳靠在夏洛特的胳膊上，扯了扯杜尔多的袖子，“有什么矛盾说出来，你们不开口，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杜尔多表情一僵，没有回答伊芙琳的话，而是看向夏洛特和露西尔：“最近要裁撤总包税所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吧——包税官们打算联合高等法院，一起抗衡这项决议。”
王国间接税繁多，一项一项的征收成本太高，甚至收上来的税都不能抵消人力成本和财力成本，基于此，王国设立总包税所，由包税官负责征收，定期上缴一定的税款，如果有余下的钱，供包税所支配。
夏洛特和露西尔同时皱眉。
“包税所让王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税收……”
露西尔说着，和夏洛特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和自己有一模一样的想法。
财政总督查内克的这项改革，真正落地可能性很低，包税官连接的人脉关系千丝万缕，他们联合高等法院和地方贵族，抵抗内克法令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尤其是在那些自治地区。
“这也挺好的，”伊芙琳的话透露出另外一种观点，“包税官有些时候故意按照最高档进行征税，确实有必要限制或减少总包税所的权力了。”
“法令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见效的，内克是财政总督查，他应该能想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能配合其他方法去处理好。”
夏洛特转移了话题，今天大家是来给莱昂送行的，没必要说这些在他们之中可能会引起争吵的话题，如同世上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不可能存在两位思想完全相同的人。
“莱昂，今天是给你送行，你做主我们去哪里，”夏洛特对着莱昂仰头一笑，莱昂仅比她大一岁，但足足高出她半个脑袋来，“但你记得回到布里埃纳军校后，要及时给我们写信，我们都好奇军校的生活是什么样。”
莱昂想到军校里的事情，抿嘴压下心中的烦闷：“有些枯燥，我们课程还挺多的，我都后悔念军校了，但我本身是里昂地区的贵族，家里小有余钱，那些……事情倒是没有发生在我身上过。”
莱昂家里有五个孩子，长子要继承爵位，入读了大名鼎鼎的路易大王学院，他的二哥则是去了教会所办的学校，为成为一名贵族出身的神职人员努力，他则是自费进入布里埃纳军校，准备成为贵族军官。另外两个女儿，都专门请人教养学识，预备和富有的商人联姻。
莱昂家中算起来，是从他那位好打牌的太爷爷手中败落的，他爷爷和父亲心有余而力不足，跟风投资过债券、公司、股票，但最后连本钱都亏了。
幸好他父亲在子女问题上不含糊，从投资亏本中抽身后，老老实实靠着领主税和土地生活，一家人比不上昔日的奢靡，却也是小有余钱，资金周转得当，不然也不能自费将三位儿子都送到学校念书，如今莱昂的大姐已经和里昂的一位富有实业家订婚，婚期在七月。
“什么事情？”露西尔好奇问到。
“不是什么大事……”莱昂含糊不清，“就是高年级的学生偶尔会欺负低年级的学生，但也不会太过分，毕竟以后可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的太过也并非好事。”
气氛有些沉闷，并不是每一位贵族都还有着贵族的风度。
夏洛特出身兰斯，伊芙琳的母亲来自旺代，罗伯特父亲在马赛，莱昂家里的封地在里昂，他们四个论起来，都见识过巴黎和凡尔赛之外的某些贵族们，是如何的胡作非为。
哪怕是没有离开过巴黎的露西尔，也或多或少知道。
毕竟前段时间，一些聚焦八卦的三流小报，频繁报道“贵族浪子”米拉波的事迹，里面的内容，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你自己没受到那些人的欺负就好，”夏洛特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至于其他人，倘若是真有能力的人，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手腕，受到其他人的尊敬。”
伊芙琳诧异看向夏洛特，似乎没想到她的好友，会说出这种支持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话来。
莱昂也是一愣：“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心中有点过意不去。”
“最关键的是我们自身。”杜尔多符合夏洛特的话，“其他人如何，也是我们有能力之后再考虑的。”
“谁都想当圣人，但我们能做的，只有先顾好自己，”夏洛特的话语被塞纳河的风吹散，其他人没听清她最后的喃喃自语。
——谁都不能保证，明天不会更糟糕。
（补充：最出名的包税官——发现氧气的拉瓦锡）
（补充：米拉波，前期重要领袖人物，1776跟爱人私奔到阿姆斯特丹，靠写攻击旧制度的小册子为生，1777被移交回法，遭到监禁……（他前期经历可以去搜搜，有一种叛逆少年越叛越勇的感觉））
（补充：其实我没想到，夏洛特不单是旁观者了，她开始有自己的灵魂（我原本设定里，夏洛特并不会有自己的观点和思想）我第一次写书，有点不太能应付这个情况，但我会在不偏离历史大致脉络的情况下，让她的灵魂继续生长）
（另外，这本书时间跨度为1775-1799，等更到丹/东之死的时候，会开一本以拿皇时期为背景的，两本书都不签约，如果有极特殊情况断更，我会事先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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