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迪穆里埃夫人的沙龙。
早冬时节,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映照在贵妇们精致的绸缎裙摆上。羽管键琴轻快的旋律与小提琴婉转的音符在雕花拱顶下翩然起舞,与周围浓郁的琥珀调香水交织成一片梦幻的气息。侍从们穿梭其间,银质托盘上摇曳的香槟泡沫折射着烛光。
迪穆里埃夫人和几位贵妇人围坐一起,她左手拿着扇子,右手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牌,见自己要输掉牌局也不恼火,笑着看向即将赢得牌局的拉法耶特夫人:“我平常还以为自己打牌挺好,没想到,怎么都比不过诺阿伊姐姐。”
诺阿伊是拉法耶特侯爵的夫人,也是公爵的女儿,拉法耶特前往美洲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这位尊贵的宫廷贵族,相反,她前往凡尔赛宫的频率提高了不少。
角落里,第一次来到这样场合的杜尔多悄悄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他是被自己投靠的子爵夫人带进来的,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众人围绕着的两位夫人。
“那不是我们能融入的牌局,”旁边的同伴低声劝告他,“过来长长见识,今天这沙龙是迪穆里埃夫人特意组的局,目的就是要让拉法耶特侯爵夫人尽兴。”
“我知道。”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和这人保持一些距离,他的目标是完成父母的嘱托,在从路易大王学院毕业前,尽量和一名巴黎的贵族小姐订婚,从而更好谋求巴黎高等法院法官的位置。
父母催的很紧。
巴黎贵族倾向于金融家和私人财政家,他们家做实体生意,名下拥有土地也不多,入不了真正有权有势,能在他未来发展上出力贵族的视野。
他不得已扒上一位子爵夫人,甚至为此……杜尔多捏紧了酒杯,他和罗伯特几人已经爆发过好几次争吵了。
来到沙龙,也只是刷个脸熟。
这次沙龙是迪穆里埃夫人,为丈夫谋求瑟堡-奥克特维尔防区司令官职位办的,她提议扩大规模,邀请来拉法耶特夫人,这位能通过王后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侯爵夫人。
前不久,9.19日,美洲的大陆军在萨拉托加取得胜利,王国参与美洲的行为逐渐明朗,几乎就等谈好利益条件宣布。
所以沙龙上不缺名流,拉法耶特在美洲颇受重视,这个关头,能和他夫人交上一些善缘,做些锦上添花之举并不费事,说不定日后能得到远超付出的回报。
这里,也不缺他的机会,杜尔多将领结弄宽松了一点,踏着乐声的鼓点,对一名正四处打量,独自一人站在楼梯口的贵族少女伸出手。
“小姐,能否有幸和你共舞一曲?”
他踩着鼓点,和面前的小姐一同进入舞池。
“你来自哪里?”小姐的声音甜美。
这是在试探家世,如果是贵族的后代,会说出家族封地的名字,他要是如实回答,舞可能都跳不完:“我现在就读路易大王学院。”
模棱两可的回答暂时过了关。
杜尔多和佳人起舞之时,夏洛特和伊芙琳正跟在玛丽的后面,穿梭在巴黎城的小巷之中。
鞋子踏入藏着污水的泥土之中,飞溅的灰棕色水滴挂在洁白的裙摆上,似有似无的腥臭飘来,哪怕是喷好香水的手帕,也挡不住这股气味。
她们三人的装束和周围格格不入。
这里是夏洛特从未见过的巴黎,是繁华巴黎的另一面。
肮脏、贫瘠、污水横流,饥饿的母亲抱着脸色青紫的孩子,沿着每条街道寻找一个工作的机会,来填饱肚子。
失去土地和财产的流浪者,向周围人伸出藏满污垢的双手。
野孩子偷走行人的钱包,瘦弱的身体穿梭在行人之中,但没多久就被失主抓住。失主看着明亮的大眼和干瘦的脸颊,以及孩子身上宽大破旧的衣服,他拿出一点钱放到孩子手里。
伊芙琳和夏洛特互相抓着彼此的胳膊,不太适应周围打量在一起身上的视线。
那不是一种具有强烈侵犯性的视线。
是探究、羡慕和评估混杂的视线,没有评估她们的价值如何,而是评估她们手中能不能露出来一点缝隙,留下一点钱币。
“玛丽……”夏洛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是那么颤抖,“还要往里走吗?”
玛丽也看出她们的害怕。
她们与这些人,同为第三等级,但并不一样。
她们衣食无忧,家境富足,努力向第二等级和第一等级攀升,她们单轮财富,和第二等级中的一些普通贵族没有任何差别。
这里是真正的第三等级聚集的地方,他们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
随便一项税收的加剧,对他们都是灭顶之灾。
玛丽拉起夏洛特的手,将对方冰凉的手指,放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快到了,我领你们见一个人。”
玛丽领她们走到一扇房门面前,门前格外干净,台阶上只有一层灰尘,门上没有什么污渍,上分挂着一盏早就用完的煤油灯。
隔着墙壁,依稀能听见里面有一个成年男子在温柔说话,以及一群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玛丽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一条小缝:“罗兰——”
门内传来挪动桌子的声音。
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打开了门:“玛丽姐姐,你来了!”
他好奇看向夏洛特和伊芙琳:“你们就是玛丽姐姐提到过的朋友吗?你们长的好好看。”
几人走进房间,夏洛特注意到屋子里面的陈设,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长凳,桌子上杂乱堆放着纸张和黑面包,一个成年男子坐在桌子左侧,指着纸张看向自己身侧的孩子,其他几名孩子也都看着纸或拿笔写些什么。
“罗兰在教他们识字读书,”玛丽低声向两位好友解释,“他们如果有读写能力,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养活自己。”
孩子们对玛丽也十分熟悉,缠着她询问单词的意思。
伊芙琳也被几个孩子围住,她本身是行会师父的女儿,跟行会里其他人的同龄小孩也有过接触,倒是十分适应,还抱起一个小女孩放在自己腿上。
夏洛特没见过这种场景,孩子们手里藏着的污垢让她不是十分适应,但他她也没说什么,从一个小孩手里接过写着单词的纸。都是一些十分常见的词汇。
她发现上面写着的不是“理性”、“自由”、“债券”、“美洲”、“金融”这类的词汇,而是“面包”、“鱼”、“布”、“木头”……
是他们未来生活里,接触最多,必须面对的食事务。
(补充:1779.9.19,萨拉托加大捷,是独/立战争中的一个转折点)
(补充:迪穆里埃,他主要是在前线和参军的时间比较多,在巴黎活跃时间很短,硬划分派别,他的立场应该属于介于斐扬派和吉伦特派之间,更多倾向于斐扬派一点)
(玛丽-简·菲利普(玛丽全名)的官配(无论小说还是历史)罗兰上线了,吉伦特派里面的罗兰夫妇,我没有查到罗兰的名字叫什么,就先空着,有知道的告诉我(相信法/革圈里微观史人的魅力)我再填进去)
(最近去翻一些资料,发现杜尔哥和内克之间是有一位财政总监的,但资料比较少,没查到中文翻译的名字,大概有一种各方妥协后推出来过渡的,在位期间没有自己的观点和倾向,只配合利益集团化解杜尔哥法令的影响。对比牛津史、米什莱、起源、索布尔几版经典书,都没有他的痕迹,是真的默默无闻了)
(也不知道物语系列有没有,我读不进去物语系列的四本书,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