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内有三分之一的人具有读写能力。
——但没人说过,是均匀分布。
孩子们吵吵闹闹散去后,夏洛特有些疲惫靠在玛丽的身上。
“他们的父母呢?”夏洛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如果这些孩子的父母有能力教养他们,他们应该系统性接受知识,“这些孩子里,应该有父母在世,不全是流浪儿吧。”
“流浪儿忙着找到饭吃呢,梅内特拉小姐。”
罗兰先生的话很直白。
伊芙琳望向窗外,她在行会里见过类似的孩子,但父亲不允许她和他们有任何接触,她只是趴在窗户上,远远看到过他们几眼。
父亲是怎么说的?父亲说他们都是一群懒汉生下来的小无赖,可能会有几个人,之后能取得一些成就,但大部分人,只能重蹈自己父辈的一生。这是在没有突发灾难的情况下。
“您应该不是这里的人,也没有任何亲戚好友在这里,罗兰先生,”伊芙琳心中很明白,罗兰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玛丽今天无缘无故带她们来,一定是有目的的。
夏洛特一边用手帕处理裙角不小心挂上的泥土,一边等待罗兰的解释。
罗兰没有正面回答。
“这间房子,不是我的,它原本属于一位面包师,很可惜那名面包师被饥饿的人们打/死/了,就在你们围坐在咖啡馆里,讨论新闻的那一天。”
伊芙琳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悲悯,忍不住叹出一口气。夏洛特想起那日见到的鲜血,和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也多出一股怜悯来,但很快被压下。
夏洛特更不会忘记,人们冲击商店时的疯狂,她和伊芙琳不一样,伊芙琳是一次次骚乱的旁观者,她是骚乱的亲历者。
“所以您要说什么,罗兰先生?想要让我去帮助他们吗?但神也不能帮助全部的人。并不是我造成了他们的处境,我要牺牲自己的财产和幸福吗?”
她可以施舍给路边乞丐一小块面包或一枚硬币。
但她无法在自己家商店的门被人疯狂拍打时,对那些骚乱的人生出过多的共情心来,哪怕,对方是有理由的。
“夏洛特,你误会了,”玛丽温柔的声音化开潜在的争吵,“我们只是想让你们也帮一下忙,这名面包师的唯一女儿,被寄养在舅舅家,舅舅失去了一条左腿,靠着舅母给人做佣人生活……”
“她为德·谷兹夫人服务,这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但很可惜,舅母被德·谷兹夫人开除了,她没找到新的工作,所以他们一家只能搬到狭小的房间里,靠着偶尔的零工和乞讨为生。”
玛丽看向罗兰:“罗兰外出时遇到了这名可怜的女士,后来知道了她是事情,罗兰找我,也是希望德·谷兹夫人能让这名女士重新任职,我跟德·谷兹夫人提起过,夫人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赞成。”
如果这是说一句话,并非什么大事,几人之间关系密切,只要对方开口,他们互相之间都会帮一下的。
伊芙琳刚要说话,就听见夏洛特提出了质疑:“她是因为什么被辞退的?玛丽,有善心是好事,但我们的善心,不能让其他人受到伤害。”
伊芙琳扯了扯夏洛特的袖子,她愿意相信玛丽的描述。
“你们都参加了拉法耶特夫人来的沙龙。”玛丽声音压低了一点,“她给拉法耶特一些钱,被德·谷兹夫人知道了。”
“因为这个?德·谷兹夫人不是……”
德·谷兹夫人不是支持美洲的吗?
自己也是因此,有了第一次和德·谷兹夫人对话的机会。
夏洛特努力回忆当时沙龙的场景,先是拉法耶特夫人不请自来,而后是参与者纷纷过去,汇聚一堂,佣人没有穿梭其中服务,拉法耶特夫人谈论了几句珠宝首饰,才说起美洲的事情。
“你们是嘉宾,可以支持同场沙龙参与者,这是出于友情。但如果不是,不能有任何支持,那时候王国没有任何明确表态,甚至在跟英吉利大使周旋。”玛丽有些头疼怎么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说清楚。
伊芙琳和夏洛特的确没想明白。
罗兰握着玛丽的手:“我来说吧,你们在沙龙上配合拉法耶特夫人的募捐,是对于友谊的表达和对朋友的帮助。但如果没有这个背景,再加上国王当时禁止拉法耶特侯爵离开境内,这种行为,是很危险的。”
夏洛特身子一抖,想起莱昂的话。
——支持一场反王权的行为。
伊芙琳也明白过来。
先不说这名舅母为何要捐款,但她当时,并非受邀的沙龙嘉宾。
玛丽点了点头:“她只是以为拉法耶特夫人需要帮助,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德·谷兹夫人将她解雇,也是因为那次沙龙,是德·谷兹夫人帮助拉法耶特夫人搭的台子,她担心会被守旧派贵族针对,借机表明立场。但现在王室已经和美洲磋商,这件事情,可以翻篇了。”
夏洛特第一次正视到,盘绕在王国每一位人头上的,来自凡尔赛宫中的王权大物。
它无形压迫着所有人。
怪不得廷臣会成为一股重要的势力。
它的一个小举动,都会掀起大风浪。
“我可以帮忙说几句话,仅此而已,”夏洛特回应道。
“我……”伊芙琳从兜里掏出几张里弗,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露西尔和卡米耶今天一同约着去散步,等后来露西尔从夏洛特嘴里知道这件事情时,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你知道为什么我那天不捐款了吧,夏洛特,你来自外省,再加上兰斯的教廷势力,你对国王一个命令,廷臣一句话,能给巴黎带来什么变化,体验并不深。”
“不过,那天莱恩跟你单独说的那句话,倒是很有意思,君主制是主流,美洲要真得战争,会不会出现一位国王?”
君主制是当下的主流。
“没了英吉利的威胁,十三州内部纷争不小。”
十三州松散已久,真要是没了英吉利,估计谁都不服谁,能维持住邦联的运转就不错了,让他们自己选个国王,估计能打内战了。
“松散的邦联?内克确定能收回来在美洲的投资?”
——美洲局势·介入(完)
(补充:法、西、荷宣战要在1778年,不过萨拉托加大捷之后,对英吉利宣战是早晚发生的事情,就不再单独写了)
(补充:法当时各省的情况差别很大,具体可以看信息图那本书里面的地图(图片我发不出来QAQ)。但整体来说,是地方权、高等法院、教廷以及王权的斗争融合)
(廷臣这股势力要么只影响巴黎后凡尔赛,要么一下子来个大的(比如迫使杜尔哥内克下台就有他们的身影))
(有点怀疑牛津史那本书说法三分之一人具备读写能力,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数据来源(小声))
(法贵族彼时可以分为守旧派和开明派,守旧派是强烈反对介入美洲的,开明派抛去自己跑过去的那几位,也都挺积极)
(顺便一提,面包师的小姑娘,我是在给一个很出名事件中的一个小人物,编造她的往事。是一个跟项链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