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镊子夹起的指甲碎片在无影灯下泛着青紫。方孝逸盯着解剖台上那具娇小的躯体，喉结滚动了一下。十九岁的林小雨躺在那里，像只被暴雨打落的雏鸟。
"十指指甲全部外翻性断裂。"法医老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从创面看，是被钳子生生拔掉的。"
解剖刀划过苍白皮肤的声音让方孝逸握紧了记录板。二十六岁的刑侦队长见过不少尸体，但这个女孩身上的伤痕像是一本残酷的日记——左肋第三根肋骨陈旧性骨折，大腿内侧密密麻麻的烟疤，下体撕裂伤深得触目惊心。
"死亡时间约在72小时前，正好是那场特大暴雨。"老陈翻动尸体，露出背部大片淤青，"但有些伤痕..."他顿了顿，"至少有两周了。"
方孝逸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戳出一个黑洞。两周前他处理过一起校园暴力案，五个职高男生把一个同年级女孩堵在厕所扇耳光。当时那个女孩也是这样的眼神——像被逼到墙角的小兽，连哭都不敢出声。
"阴道和直肠都检测出精液残留，至少来自三个不同男性。"老陈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在她胃里发现了大量氟硝西泮，就是那种..."
"约会强奸药。"方孝逸接话，声音像是砂纸打磨过。他突然想起上周夜巡时，在便利店见过一个穿餐厅制服的女孩，也是这么瘦小的肩膀，在冰柜前呵着白气搓手。
技术员小周推门进来："方队，现场勘查有新发现。"
江景别墅的浴室瓷砖缝里提取到几缕棉纤维。方孝逸蹲在浴缸旁，发现排水口边缘有指甲抓挠的痕迹——十九岁女孩最后的挣扎，就这样被冲进了下水道。
"卧室衣柜后面有暗格。"小周递过证物袋，里面是部屏幕碎裂的手机，"需要密码。"
方孝逸翻开机壳，一张小纸条飘落出来：「密码是妈妈生日，如果他们找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后面字迹被水晕开了。
手机解锁后，相册里最新一张照片让方孝逸的血液瞬间冻结。画面里他22岁的弟弟方孝捷正把一叠钞票递给一个纹身男，背景就是这栋别墅的车库。日期显示拍摄于林小雨死亡前一天。
"查这个车牌。"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手机相册继续往前翻，全是偷拍——餐厅王经理在储物间撕扯女孩衣领，会所张总往酒杯里倒白色粉末，还有张模糊的集体照，十几个少女挤在昏暗房间里，手腕上拴着同款塑料手环。
方孝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得那种手环——三个月前扫黄打非行动中，在某会所地下室解救的五个女孩都戴着同样的东西。当时案件被上面紧急叫停，档案袋上盖着"未成年人保护"的红章。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别墅落地窗。方孝逸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三天前的画面：方孝捷抱着昏迷的林小雨走进别墅，一个小时后独自离开时，正在擦拭手上的血迹。
"方队..."小周欲言又止，"要不要申请回避？"
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方孝逸想起弟弟警校毕业那天，自己亲手给他别上的领带夹。当时方孝捷眼睛亮晶晶地说："哥，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当个好警察。"
"按程序办。"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别人身体里发出来的，"申请搜查令，方孝捷的住所和办公地点。"
回到警局时，值班的老张叫住他："孝逸，东郊废车场又发现一具女尸，手法很像三年前那起..."
方孝逸猛地转身："年龄？"
"法医初步判断十六到十八岁，左手小指被切除了。"
档案柜被撞得哐当响。三年前的案子他记得太清楚了——五个未成年人把同龄女孩囚禁在废弃工厂七天，最后女孩被折磨致死。因为主犯未满十四岁，案子最终不了了之。
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徒劳的弧线。方孝逸盯着弟弟公寓的窗户，手里捏着搜查令。二十二岁的方孝捷，证券公司的明星分析师，此刻正拉紧窗帘，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画面里林小雨跪在地上哭求："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镜头外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说："记住，敢报警下一个就是你妈。"
视频最后三秒，一只戴着名表的手入镜递了把钳子——方孝逸认得那块表，是他去年送给弟弟的生日礼物。
雨下得更大了。年轻警官站在罪恶的暴雨中，握枪的手第一次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某个巨大黑暗的边缘，而血亲的阴影，正在黑暗深处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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