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宋知坐在靠窗的位置，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却总觉得背后有视线在灼烧她的脊背。唐正舟帮她解围已经过去半小时，教室里仍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时不时有人回头偷看她一眼，然后和同桌窃窃私语。

"下面这道题，请新同学来回答。"

数学老师的声音让宋知猛地回神。她抬头看见黑板上写着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全班同学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在她身上。她的手指在课桌下绞在一起，喉咙发紧。

"我..."宋知站起来，盯着题看。可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宋知控制不住的颤抖，似乎马上就要放弃了。

"二分之根号三。"

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宋知下意识转头，看见唐正舟正懒洋洋地转着笔，眼睛盯着窗外，嘴唇却微微动了动。

"答案是二分之根号三。"宋知重复道，声音比想象中要稳。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点点头："正确。看来一中的教学水平确实不错，请坐。"

宋知坐下时，余光瞥见唐正舟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答案，暗暗想:很简单啊，要不是因为怕被他们嫉妒，我早说了。

下课铃响起，宋知迅速收拾好书本，打算趁课间躲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前面几个女生正在议论。

"...听说她在一中试图自杀才转学的。"

"真的假的？看着挺正常的啊。"

"刘雅婷说她手腕上有疤..."

宋知猛地停住脚步，下意识把左手腕藏在左手袖子里。那些被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记忆又翻涌上来——医院刺眼的白炽灯，母亲单依红肿的双眼，父亲宋魏国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

她转身朝反方向的楼梯走去，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小心。"唐正舟单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罐装咖啡。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套了件黑色卫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

宋知后退一步，肩膀脱离他的触碰："对不起。"

唐正舟眯起眼睛看了看她，又望向远处那群女生，突然提高声音："喂，转学生，徐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转学材料。"

那群女生立刻噤声散开。宋知明白他是在帮她解围，低声道了谢就要离开。

"等等。"唐正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课程表。徐老师让我给你的。"

宋知接过纸张，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触感微凉。她迅速缩回手，纸张却掉在了地上。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头差点撞在一起。

"对不起！"宋知慌乱地站直，连忙道歉

唐正舟捡起课程表递给她，突然盯着她的左手腕："你..."

宋知猛地将双手背到身后，脸色刷白。但唐正舟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第三节课是体育。宋知因为刚转学还没有体检报告，被允许在操场边观摩。她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看着同学们在跑道上热身。唐正舟跑在男生队伍最前面，黑色卫衣在风中鼓动，像不羁又神秘的曼陀罗

"在看唐正舟？"

一个女声在身旁响起。宋知转头，看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友好地对她微笑。

"我是林婉琳，班长。"女生主动介绍，"唐正舟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

宋知点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在一中时，主动搭话的同学往往别有用心。

林婉琳似乎看出她的戒备："刘雅婷的话别往心里去，她就爱搬弄是非。唐正舟虽然脾气怪，但他既然今天帮你说话了，班上应该没人会再找你麻烦。"

宋知握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为什么？"

“他这个人啊，很神秘，成绩特别好。在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因为这次开学考，他没有参加，不然他才不会来我们这种班呢。虽然成绩很好吧，但是打架逃课，反正一个不落。他呀，校长都犯难。成绩又好，又不能让人家退学。但是天天犯事，搞得学搞得校长头都大了。”林婉琳笑着看宋知

宋知望向跑道，唐正舟正加速冲过终点线，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她想起他弯腰帮她捡课程表时，卫衣领口露出的锁骨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和她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中午，宋知没有去食堂。她带着母亲单依准备的便当躲进了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便当盒里是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炒西兰花，母亲还特意摆成了可爱的造型。宋知戳着米饭，想起今早出门时父亲宋魏国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们还在为她重返校园而担忧。

"图书馆禁止饮食。"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宋知抬头，唐正舟正抱着一摞书站在她面前。

"对...对不起。"宋知慌忙合上便当盒。

唐正舟却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骗你的，这角落没监控。"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三明治，"李老师让我监督新同学熟悉校园，你倒好，躲这儿来了。"

宋知低头看着自己的便当："我不饿。"

唐正舟嗤笑一声，伸手直接捏走一块排骨："那我替你吃。"他咀嚼的动作突然顿住，"...这排骨不错。"

"我妈妈做的。"宋知小声说，下意识补充道，"她担心我吃不惯学校的饭。"

唐正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淡："挺好。"他指了指宋知的便当，"西兰花能分我一半吗？"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宋知犹豫了一下，用干净的筷子把西兰花分成两份，推给他一半。

"为什么帮我？"宋知终于问出盘旋在心头一上午的问题。

唐正舟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谁说我在帮你？我只是讨厌聒噪的人。"

"但你在数学课上..."

"哦，那个啊。"唐正舟耸耸肩，"我坐你后面，看到你笔记本上的竞赛证书了。全市前三的物理选手，不该被一道基础题难住。"

宋知握紧了筷子。原来他看到了她夹在笔记本里的复印件。在一中，她的竞赛成绩反而成了被嫉妒的理由。

"谢谢。"她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

唐正舟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左手腕上的手表表带。宋知如触电般缩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了那道淡粉色的疤痕。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宋知等待着熟悉的怜悯或好奇的目光，但唐正舟只是站起身，把书塞回书包。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实验课，实验室在科技楼三楼。"他转身离开前，指了指她的手表，"这款防水性能不错，游泳也不用摘。"

宋知怔住了。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露出那种让她窒息的表情，只是...接受了。就像接受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下午的化学课，宋知被分到和林小雨一组。唐正舟独自坐在实验室最后一排，似乎没人敢和他搭档。当宋知不小心打翻试管时，整个实验室都安静下来。

"没关系，处理干净就好。"化学老师出人意料地温和。

后来宋知才知道，是唐正舟举手说"我碰倒的"，替她承担了责任。

放学铃声响起，宋知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她今天收到了三张社团招新表、两份同学录填写邀请，还有刘雅婷不情不愿的道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喂，转学生。"

唐正舟倚在教室门口，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夕阳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老师说你走读。”唐正舟吊儿郎当的跟宋之说。

"我家和你顺路。"他说，"要走吗？"

宋知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转学资料上有地址。"唐正舟转身走向走廊。

宋知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校门，梧桐树的叶子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他们沿着种满梧桐的街道并肩而行，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宋知想，也许二中真的会不一样。至少，今天的天空看起来比昨天蓝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