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的胜利让整个高二（1）班沸腾了一整天。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宋知还沉浸在白天的画面里——唐正舟最后那个闭眼投篮，球划出的弧线像流星坠入篮网，全场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她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金色篮球挂坠，金属表面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

"宋知！"简果汐从教室后门探出头，高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宿舍楼停水了！"

"啊？"宋知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听说下午就开始修水管，结果到现在还没好。"简果汐撇撇嘴，"幸好我提前接了一盆水备用。"

宋知收拾好书包，跟着人流往宿舍楼走。九月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双窃窃私语的手。路灯的光晕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着，笑声在夜色里荡开。

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宋知愣住了。

水。

到处都是水。

走廊的地面像被镀了一层透明的膜，水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漫过脚踝时冰凉刺骨。几个女生站在宿舍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从卫生间源源不断涌出的水流。

"怎么回事？！"

"谁没关水龙头啊！"

"停水的时候开着，现在来水了，直接淹了……"

宋知踩着水走过去，听见水流的声音像某种隐秘的嘲笑，哗啦啦地冲刷着瓷砖地面。她推开卫生间的门，水龙头正肆无忌惮地喷吐着银色的水柱，像一条挣脱束缚的小龙，欢快地奔向自由。

"快关掉！"简果汐冲过来拧紧阀门，水流戛然而止，但宿舍已经成了小型湖泊。

走廊上的骚动引来了宿管阿姨，她站在楼梯口，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银色的剑劈开黑暗："怎么回事？！谁干的？！"

没人敢吭声。

"都别睡了！拿拖把、抹布、脸盆，把水清干净！"宿管阿姨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不然明天全楼都别想用水了！"

宿舍楼里顿时哀嚎一片。

宋知蹲下身，把裤腿卷到膝盖以上，冰凉的水漫过小腿，像无数细小的鱼在皮肤上游走。她拿起拖把，水珠溅到脸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喂，转学生。"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知回头，唐正舟站在走廊拐角，手里拎着一个红色塑料桶，黑色T恤的袖子卷到肘间，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额前的碎发还带着水汽，鼻梁上的小痣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你们男生宿舍也淹了？"宋知问。

"没，来帮忙的。"唐正舟把桶往地上一放，水花溅起，像炸开的小型烟花，"顾南野他们去楼下借拖把了。"

宋知眨了眨眼："……为什么帮忙？"

唐正舟弯腰拧干拖把，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闲着也是闲着。"

他的语气依旧懒散，但宋知看见他手腕上凸起的青筋，那是用力拧水时绷紧的痕迹。

宿舍楼里一片混乱。手电筒的光柱交错纵横，像一场无声的灯光秀。有人踩到水滑倒，尖叫着跌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引来一阵哄笑；有人拿着脸盆拼命往外舀水，水声哗啦啦地响，像是某种古怪的打击乐。

宋知和唐正舟并肩站在走廊尽头，水从拖把上拧下来，汇入地面的水流，像无数条小溪最终奔向大海。

"你白天那个闭眼投篮，"宋知突然开口，"是练过的？"

唐正舟侧头看她，眼尾上挑的弧度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锋利："嗯。"

"练了多久？"

"三个月。"

"就为了今天？"

"就为了今天。"

宋知笑了："真够嚣张的。"

唐正舟没说话，但宋知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像夜风里悄悄绽放的昙花，转瞬即逝。

水渐渐退去，地面露出原本的灰白色，湿漉漉的，像被泪水洗过的脸。走廊上的喧闹声也慢慢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抱怨和哈欠声。

"差不多了。"唐正舟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走了。"

宋知点点头："谢谢。"

他摆摆手，拎着空桶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尽头的光晕里渐渐模糊，最终被黑暗吞没。

宿舍楼终于恢复了安静。

宋知回到寝室，湿透的裤腿贴在腿上，冰凉黏腻。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未读消息跳出来：

**"明天降温，多穿点。——T"**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黑暗重新笼罩视野。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无声地诉说一个秘密。

这一夜，水漫金山，而有些东西，早已悄然漫过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