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
那两个字,带着地狱深渊的寒意,像两颗烧红的铅弹,狠狠射入丁程鑫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口腔里,第二颗白色药片溶解后释放出的冰冷腻味药气,如同活物般疯狂弥漫、渗透。这一次,它不再满足于麻痹食道和胃壁,而是化作无数条冰冷的、带着倒钩的毒藤,顺着血液,疯狂地向上攀爬,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脑髓!
嗡——!!!
比上一次更加剧烈、更加混乱的轰鸣在颅内炸开!不是铁钎,是无数把高速旋转的电钻,同时钻凿着太阳穴和颅骨深处!视野瞬间被彻底撕裂!不再是旋转的色块,而是纯粹的、翻滚沸腾的、如同炼狱熔岩般的血红!无边无际的血红!粘稠、灼热、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将他彻底淹没!
声音消失了。
或者说,被那无边的血色轰鸣彻底吞噬。风声、脚步声、甚至他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如同被扼断脖子般的嗬嗬声……都消失在这片绝对的血色死寂里。身体的感觉也消失了。沉重感、麻木感、后腰的钝痛……都被这滚烫的血海蒸发殆尽。
只剩下……痛!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底层的、被彻底撕碎碾磨的剧痛!这痛感不是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构成“丁程鑫”这个存在的每一缕意识、每一丝感知!像是整个灵魂被投入了滚烫的酸液池,在无声的尖叫中被彻底溶解、沸腾!
他感觉自己在无边的血海中沉浮、翻滚、被撕扯。没有方向,没有边界,只有永恒的、令人疯狂的痛苦。意识像被投入搅拌机的玻璃,彻底粉碎成无法拼凑的、闪着血光的粉末。
就在这彻底的、令人绝望的毁灭中……
一个声音。
穿透了粘稠滚烫的血海,直接在他的意识废墟深处响起。
不是来自耳朵。
是直接在粉碎的意识碎片中……共振。
“……阿程……”
那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奇异的、黏稠的穿透力,像液态的金属强行灌入破碎的神经管道。是马嘉祺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近,更清晰,更像是在他……自己的脑子里说话!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那片翻滚的血海,那撕碎灵魂的剧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痛苦依旧存在,像被冻结在滚烫的岩浆里,但那种毁灭性的、无休止的撕扯感,诡异地……凝固了。
“……看着我……”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
丁程鑫涣散、失焦、被血色彻底吞噬的瞳孔,在某种超越他自身意志的力量牵引下,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转动。
视野依旧是一片翻滚的血红。但在那片血红的中心,在扭曲晃动的光影里,缓缓浮现出一张脸。
马嘉祺的脸。
那张脸悬浮在无边的血色背景之上,离得极近,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五官在血光中扭曲、变形,像一幅被恶意涂抹的油画。但那双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异常清晰。它们不再是漩涡,而是变成了两潭凝固的、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寒潭。潭底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幽暗的、非人的、如同鬼火般的兴奋光芒。
这双眼睛,穿透了翻滚的血色,像两枚冰冷的钉子,死死钉住了丁程鑫破碎的意识。
“……痛吗?”
那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好奇的探究意味,像科学家在观察培养皿里挣扎的细菌。
丁程鑫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却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音节。巨大的痛苦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惧,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仅存的一点意识。
“……别怕……” 那声音再次响起,黏稠冰冷,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安抚”,“……痛……”
“……是因为……”
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最精准的词汇。
“……你……太脏了……”
这三个字,像三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丁程鑫意识的最深处!
脏?!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污名化的屈辱,瞬间压过了无边的痛苦!他想嘶吼!想反驳!想质问!他哪里脏?!是那些欺凌留下的伤痕?是这间破旧的出租屋?还是……他这个人本身的存在?!
但所有的挣扎,在那双冰冷燃烧的眼睛注视下,在那直接在脑中响起的、不容置疑的声音面前,都化作了徒劳的痉挛。他只能像砧板上濒死的鱼,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发出无声的悲鸣。
“……那些垃圾……”
“……那些脏东西……”
“……弄脏了你……”
声音继续在破碎的意识深处回响,冰冷而笃定,像在宣读一份早已定罪的判决书。伴随着这声音,一些破碎扭曲的画面强行挤入丁程鑫混乱的脑海:深褐色的碘伏污迹……碎裂的玻璃瓶……满地滚动的廉价硬币……被红色碎片压着的纸条……还有……那些模糊的、带着恶意推搡和嘲弄笑声的欺凌者身影……这些画面被血光浸泡,扭曲变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也弄脏了……”
“……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四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占有欲,像烙印般狠狠烫在丁程鑫的灵魂上!
丁程鑫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非人的屈辱感,让他残存的身体猛地剧烈痉挛起来!像被通了高压电!
马嘉祺那双悬浮在血色中的眼睛,似乎因为这剧烈的反应而更加明亮,那幽暗的兴奋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所以……”
“……要洗干净……”
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冰冷、更加黏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洗污秽的审判意味!
“洗干净……”
“从里……”
“到外……”
随着这如同咒语般的宣告,丁程鑫感觉一股冰冷粘稠的液体,仿佛从自己的天灵盖被强行灌入!那不是水,是混合着冰渣和强效洗涤剂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洪流!它带着摧毁一切的蛮力,冲刷着他混乱的脑髓,冲刷着他颤抖的神经,冲刷着他每一寸被判定为“肮脏”的感知!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从灵魂最深处榨出来的惨嚎,终于冲破了丁程鑫被痛苦和恐惧扼住的喉咙!这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厉鬼的哭号!
伴随着这声惨嚎,他身体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被彻底榨干!一股滚烫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液体,猛地从喉头逆冲而上!
“噗——!”
一大口暗红色的、粘稠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
滚烫的血浆溅落在冰冷的蓝白格子床单上,瞬间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不断扩散的暗红!如同在绝望的底色上,骤然绽放出一朵巨大而妖异的……血之花!
丁程鑫的身体随着这口血的喷出,如同被彻底抽走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毫无生气地向后瘫倒下去!重重砸在染血的床单上!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下巴,汩汩地涌出,染红了他的脖颈,染红了他单薄的衣衫前襟。
他剧烈地、痛苦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身体随着咳嗽剧烈地抽搐。涣散的瞳孔彻底失去了焦距,像蒙上了一层死灰的玻璃,倒映着天花板上那盏依旧发出单调嗡鸣的昏黄灯泡。最后一点意识,也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痛苦、冰冷的清洗感和浓重的血腥味中,迅速熄灭。
床边,马嘉祺静静地站着。
他看着床上那滩迅速扩大的、刺目的暗红,看着丁程鑫如同破败人偶般瘫软在血泊中的身影,看着那苍白脸上沾染的、如同胭脂般妖异的血痕……
他那张一直平静无波的脸,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
嘴角,向上弯起。
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一种近乎非人满足感的笑容,如同地狱之花,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无声地、彻底地绽放开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冰冷的寒潭消失了,只剩下两簇燃烧到极致的、扭曲的、如同深渊烈焰般的兴奋光芒!
成功了。
彻底的清洗。
从里到外。
这喷涌而出的鲜血,就是最好的证明——洗掉了那些肮脏的杂质,洗掉了那些无谓的抵抗,洗掉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倔强的“丁程鑫”。
留下的……
只有……
他的……
阿程。
一个干净的、空白的、只属于他的阿程。
他俯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虔诚,轻轻地、抹过丁程鑫嘴角不断涌出的、温热的鲜血。
粘稠、滚烫、带着生命的腥甜气息。
他将沾满鲜血的指尖,缓缓举到唇边。
舌尖,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轻轻舔舐。
冰冷的笑容,在染血的唇边,无声地扩大。
窗外,那片铁锈红的微光,终于被更浓重的、铅灰色的阴云彻底吞噬。黎明没有到来,只有更深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黑暗。
房间里,血腥味混合着冰冷的药香,无声地弥漫。
血色的茧,已然织就。
包裹着里面那具……被彻底清洗过的、安静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