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下

血月的光芒透过破碎的彩窗，在齿轮大厅投下妖异的红影。黑雾在地砖缝隙间游走，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三人的脚踝。慕容明嫣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朱砂符文。赤色光芒乍现，将逼近的黑影逼退半尺。

"别让它们碰到皮肤。"赵砚白的声音发涩，他右手掌心的封印阵已经焦黑，黑色液体正顺着指缝往下滴落。每滴一滴，那块地砖就发出"滋啦"的声响，冒出缕缕青烟。

陆言跪倒在地，怀表在他掌心剧烈震颤。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无数根细针，正疯狂地往他太阳穴里钻。他看见自己站在慕容老家主的病榻前，握着那枚怀表的手在发抖。耳边响起慕容明嫣带着哭腔的声音："求你救救父亲..."

"醒醒！"慕容明嫣突然伸手抓住陆言肩膀，用力之大让他整个人晃了一下，"看着我！别被那些记忆拖进去！"

陆言猛地抬头。慕容明嫣的脸在血月映照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她另一只手还在维持着符文屏障，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明嫣..."陆言刚开口，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那些记忆又涌上来——这一次是拍卖会现场，他看见自己强行逆转时间导致怀表出现裂痕，慕容明嫣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自己...

"闭嘴！"慕容明嫣突然厉声喝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它想让你说的。"她指的是那些正在侵蚀陆言意识的记忆，"还记得那天吗？你说过，时间不是用来改变过去的，而是用来看清现在的。"

赵砚白突然闷哼一声。他试图用左手封印右手的伤口，却发现那些黑液已经渗透到肘部。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东西在吞噬生命力。"

"赵砚白！"慕容明嫣余光扫到他胳膊上的黑色纹路，"别管这个了，想想怎么把陆言拉回来！"

赵砚白咬牙扯下外袍下摆，将手臂紧紧裹住。布料接触黑液的瞬间就发出"嗤"的声响，冒出一股恶臭的蒸汽。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陆言现在被困在时间长河里，我们得想办法..."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黑影开始扭曲变形，逐渐显露出一张张熟悉的脸。苏婉清、贺司隅、上官沁...每个人的表情都似笑非笑，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你们看啊。"幻象中的苏婉清歪着头，声音甜腻刺耳，"这位贩卖时间的商人，连自己的记忆都分不清了呢。"

"明嫣..."陆言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帮我记住...我是谁..."

慕容明嫣疼得皱眉，却没有挣扎。她盯着陆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那个在拍卖会上接住时空之钥的人，是那个在宴会上为了保护我父亲耗尽时间之力的人，是那个..."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陆言的眼神在变，变得越来越陌生。那些幻象发出刺耳的笑声，黑影如潮水般涌来。

"陆言！"赵砚白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陆言后颈。他的手掌已经完全被黑色覆盖，但还是死死扣住陆言，"听我说！你还记得我们在密室看到的符文吗？那个坐标指向的不是前任时间旅者，是你自己！"

陆言瞳孔猛地收缩。那些记忆碎片突然静止，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的时间点上——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战斗，有的已经彻底疯狂。而所有这些人的目光，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未来..."陆言喃喃自语，"不是前任...是我的未来..."

"没错。"赵砚白的声音带着喘息，"你每次使用时间之力，都在加速自己的崩解。那些堕落的时间旅者，都是你的可能性。"

慕容明嫣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但还是死死抓着陆言。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听着。"赵砚白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要么现在就放弃时间之力，要么..."他咬破舌尖，将鲜血抹在陆言手背，"找到真正的源头。"

陆言的身体突然僵住。那些记忆碎片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他看见自己站在钟楼顶端，手中握着一枚崭新的怀表。远处传来爆炸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陆言！"慕容明嫣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在看什么？"

陆言缓缓抬头，看向钟楼深处。巨大的齿轮仍在缓慢转动，但方向变成了顺时针。血月的光芒似乎暗淡了一些。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然，"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失败了，立刻离开这里。"

"别说这种丧气话！"慕容明嫣急了，"我们可以一起..."

"听着！"陆言突然抓住她双肩，力道大得让她喘不过气，"这不是商量，是命令。如果我失败了，立刻离开。明白吗？"

慕容明嫣瞪着他，眼眶发红。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这个吻短暂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指尖，却让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你要是敢抛下我..."她的声音哽咽，"我就追到时间尽头去骂你。"

赵砚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色液体从他嘴角溢出："够了...快去吧。我和明嫣会挡住它们。"

陆言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钟楼深处。那些黑影想要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血月的光芒中，隐约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那是他曾在怀表内侧见过的符号，此刻正在空中缓缓旋转。陆言伸出手，那些文字便如流水般流入他的掌心。

"终于找到你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既熟悉又陌生。他转过身，看到另一个自己正倚着巨型齿轮，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以为在拯救，其实是在创造地狱。"

那个与陆言一模一样的人影从齿轮阴影中踱出，每一步都踏碎地面的倒影。他的衣襟沾着暗红血渍，却带着几分慵懒笑意："为了救慕容家主，你强行逆转时间导致怀表开裂；为了保护我们，你一次又一次透支生命..."

陆言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记忆像毒蛇般缠绕上来——他看见自己在暴雨夜跪着修补怀表，指尖被齿轮割得血肉模糊；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间线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住口！"慕容明嫣的声音突然刺破黑暗。她的符文屏障已经出现裂痕，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砖上，滋滋作响。"陆言不是..."

"不是什么？"未来之我歪头轻笑，"不是一次次把你推向危险？不是害得赵砚白手臂溃烂？"他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慕容明嫣被反噬时的惨叫、赵砚白跪地咳血、苏婉清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陆言猛地捂住眼睛，却挡不住那些画面在脑海中重播。怀表在他手中剧烈震颤，指针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看看这些伤痕。"未来之我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每一次你觉得自己在保护我们，实际上只是把灾难延后。"他伸手按在陆言心口，冰冷触感直刺骨髓，"要试试吗？再逆转一次，或许这次能救下所有人。"

慕容明嫣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眩晕。她死死咬住舌尖才勉强维持意识，却发现黑影正在吞噬最后半尺净土。赵砚白已经倒下了，黑色液体漫过他的胸口，将呼吸都染成诡异的墨色。

"陆...言..."她艰难地开口，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你还记得...我们在藏书阁找到的那本古籍吗？"她的手指开始发麻，符文光芒越来越微弱，"你说过...时间不是用来改变过去的..."

未来之我突然皱眉。那些画面开始晃动，就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他转身看向现实中的陆言，发现对方的眼神正在变化。

"你说得对。"陆言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决绝，"但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改变过去。"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怀表按在心口。刺目的白光从指缝迸射而出，整个钟楼都在震颤。慕容明嫣只觉得一股暖流掠过皮肤，那些灼烧般的黑影发出尖啸，如退潮般四散奔逃。

"你疯了？"未来之我厉声喝道，他的身影开始扭曲，"这样会毁掉一切！"

"毁掉的只是你的剧本。"陆言露出微笑，眼中有星光流转，"我选择相信现在的自己。"

白光骤然炸裂。慕容明嫣只觉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钟楼入口处。赵砚白趴在地上昏迷不醒，但那些黑液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时间仿佛倒流回他们刚进入钟楼的时刻。

陆言轻轻松开她的肩膀。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却冲她眨了眨眼："别怕，这次我会保护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