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古庙残破的屋檐漏下串串水珠，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魔剑插在祭坛中央，剑身泛着幽蓝光芒，将斑驳的墙壁映照出诡异波纹。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剑柄上缠绕的古老符文，那些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剑身突然剧烈震颤，蓝光暴涨。一只苍白的手从剑刃中缓缓伸出，五指张开又蜷缩，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蓝衣少女整个身体从剑中浮现，轻飘飘落在地上，衣袂却诡异地没有沾上一滴雨水。
龙葵踉跄几步扶住香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战火纷飞的城池、兄长染血的铠甲、自己纵身跃入铸剑炉的瞬间。她按住太阳穴，那些画面又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怎么抓也抓不住。
"我是谁...这是哪里？"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纹路间有蓝色光点流动。
庙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火把的光亮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墙上投下扭曲的人影。
"搜仔细点！那叛徒受了伤，跑不远！"粗犷的男声混着雨声传来，"琉璃甲肯定就藏在这破庙里。"
龙葵本能地后退，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魔剑似乎感应到她的恐惧，蓝光忽明忽暗地闪烁。她转身想躲到佛像后方，衣袖却带倒了青铜烛台。
"咣当——"
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庙内格外刺耳。门外脚步声骤然停顿，继而变得急促杂乱。
"里面有人！"
五六个持刀大汉踹开庙门，雨水顺着他们的蓑衣滴落成线。为首的刀疤脸举着火把，照亮了龙葵惊慌失措的脸。
"小娘子长得挺水灵。"刀疤脸舔了舔嘴唇，钢刀在火光下泛着寒光，"大半夜的，在这儿等人？"
龙葵攥紧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她注意到这些人腰间都挂着相同的木牌，上面刻着"五湖"二字。
"我...我只是路过。"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古老口音。
刀疤脸眯起眼睛："口音古怪，衣着特别，又出现在琉璃甲失踪的地方..."他突然暴喝，"把她拿下！"
两个壮汉扑上来时，龙葵眼前闪过兄长教她的步法。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旋身避开抓来的手掌，蓝衣在空气中划出优美弧线。但第三人早已堵住去路，铁钳般的大手扣住她肩膀。
剧痛从接触点炸开。魔剑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蓝光如浪潮般席卷整个庙宇。抓住龙葵的壮汉惨叫一声松开手，他的手掌冒出丝丝黑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妖女！"刀疤脸抡刀劈来，刀刃割裂雨幕。
龙葵抬手格挡，腕间突然浮现出蓝色光纹。净化之力化作半透明屏障，钢刀砍在上面迸出火星。气浪将周围几人全部掀翻，香炉被撞得东倒西歪，香灰扬了满天。
"杀了她！"刀疤脸抹去嘴角血迹，从怀中掏出一把淬毒飞镖。
龙葵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发梢开始泛红，视野边缘爬上血色。就在她要失控的瞬间，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那调子古怪得很，明明清越悦耳，却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刀疤脸脸色骤变："是鬼谷的传讯笛！撤！"
几人互相搀扶着逃进雨幕，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龙葵跌坐在地，红衣状态如潮水般退去。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蓝色光屑。
"姑娘好身手。"
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龙葵猛地抬头，看见树梢上坐着个执扇的白衣公子。雨水竟绕开他周身三尺，仿佛遇到无形的屏障。他晃着折扇，扇面上"温大善人"四个字被雨水洗得发亮。
"你是谁？"龙葵撑着香案站起来，膝盖还在发抖。
温客行"唰"地合拢折扇，扇骨敲在掌心发出清脆声响。"路过的好心人。"他歪着头打量少女，"倒是姑娘你，深更半夜从剑里爬出来，莫非是山精野怪？"
龙葵下意识看向祭坛，魔剑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平静，静静插在那里像个普通铁器。雨势渐小，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穿过破损的屋顶，恰好照在温客行腰间令牌上——那上面雕刻的鬼面，竟与龙葵记忆中兄长的战盔有七分相似。
温客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指不着痕迹地挡了挡令牌。"姑娘认识这个？"
龙葵张了张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净化之力消耗过度，她眼前发黑向前栽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鼻尖撞上带着沉香气味的衣料。折扇抵在她后背，恰到好处地维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小心。"温客行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拂过她耳际，"姑娘若无处可去，不如随在下到镜湖山庄歇歇脚？"
远处传来晨钟声，惊起一群飞鸟。龙葵透过朦胧视线，看见温客行袖中滑出三枚铜钱，在他指间翻飞如蝶。铜钱表面的纹路与魔剑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铜钱在温客行指间转出残影，突然"叮"地一声叠成竖线。他眉头微动，三枚铜钱竟同时裂开细纹。龙葵昏沉中闻到血腥味，睫毛颤了颤，看见对方袖口渗出暗红。
"你受伤了？"她下意识去碰那道裂口，指尖刚触及布料就被烫得一缩——那不是血，是熔化的铜汁。
温客行翻腕收起铜钱，扇面"哗啦"展开遮住她视线："姑娘还是先操心自己罢。"扇骨阴影里，他嘴角还噙着笑，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能引动天地异象的剑灵，可比我这皮肉伤有意思多了。"
庙外忽然传来枝叶摩擦声，比暴雨更密集。龙葵转头看见树影里浮出点点绿光，竟是上百只萤火虫聚成鬼脸形状。温客行"啧"了一声，折扇突然横拍在她后颈。龙葵眼前最后的画面，是他袖中飞出的铜钱将萤火虫群炸成漫天星火。
再醒来时身下是柔软的锦褥，龙葵猛地坐起，发现蓝衣已被换成素白中衣。窗外竹影婆娑，石阶上晒着的正是她那件滴水未沾的奇异衣裳。门轴"吱呀"轻响，温客行端着药碗斜倚门框："镜湖山庄的安神汤，趁热喝。"
碗底沉着片未化的薄冰，龙葵盯着冰里封住的蓝色花瓣，突然头痛欲裂。记忆里也有这样一碗药，兄长把偷摘的蓝雪莲塞进她手里："喝了就不疼了。"可那双手转眼变成白骨，她拼命去抓，只握住满把带血的铜钱——
"当啷！"
药碗被打翻，汤药在青砖地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温客行用扇尖挑起她下巴："这么烈的毒都尝得出来，姑娘莫非是药王谷的人？"他忽然贴近，鼻尖几乎相触，"还是说...千年前的姜国太医令，真把辨毒之术教给了小公主？"
龙葵瞳孔骤缩。窗外传来重物落水声，紧接着是家丁慌乱的喊叫："庄主！后山的试剑石...石头上那把古剑自己飞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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