脐契约

停尸柜的冷气混着槐花香，我盯着解剖台上七具焦尸，她们烧焦的掌心里都攥着翡翠米珠。最年轻的尸体突然抽搐，碳化的胸腔裂开，露出半截未燃尽的旗袍——阴丹士林蓝的布料上，我的身份证号码正被血丝重新勾勒。

　　"死亡时间跨域六十年。"法医的镊子夹起一片焦骨，"但DNA检测显示都是同一人。"

　　我捂住绞痛的小腹，翡翠米珠在肠胃里蠕动。今晨呕吐物中出现的脐带残片，此刻正在证物袋里渗出黑色粘液。当紫外线灯扫过时，残片浮现出微型当票纹样，签署日期是我出生那天的子时三刻。

　　手机突然播放二十年前的产科录音，母亲临产的惨叫中夹杂着沈鹤生的低语："...用婴孩脐血续契九十九年..."背景音里金属器械碰撞声，分明是怀表链摩擦产床栏杆的节奏。

　　养老院废墟的焦味被梅雨发酵成尸臭，我在残垣中发现半块青砖，刻着与梧桐树下相同的"九章斋界石"。当指尖触到焦黑砖面时，地底传来婴儿啼哭，沥青状液体从裂缝涌出，凝成十二个襁褓大小的茧。

　　"温小姐来续写族谱了？"

　　沈鹤生从雨幕中走出，月白长衫浸透后紧贴身躯，露出心口处缝合伤口的金线。他的怀表链缠着根脐带，末端连接的翡翠米珠正在渗血。

　　我举起证物袋里的脐带残片，残片突然暴长缠住脖颈。沈鹤生抚摸着金线疤痕轻笑："当年亲手剪断这脐带时，你哭得可比现在动听。"

　　地面塌陷出产房废墟，1998年的医疗设备覆盖着血色菌丝。手术台上铺满当票，泛黄纸页记录着每个温氏女婴的出生即典当。保温箱里1998年的我正被注射翡翠液体，那些黏液在血管中形成微型槐树枝。

　　"想要真相？"沈鹤生扯开长衫，心脏处的透明腔室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脐带正连接着怀表齿轮，"拿你父亲的残魂来换。"

　　手机自动播放监控录像：养老院火灾当晚，二十三具焦尸正用骨指在灰烬中书写我的生辰八字。父亲焦黑的颅骨突然转向镜头，烧融的声带振动着发出怀表走动的咔嗒声。

　　翡翠米珠在胃部炸开尖刺，槐树枝穿透肚脐眼生长。沈鹤生掐住我的喉咙按向手术台，1998年的婴儿突然睁眼——那瞳孔里囚禁着十二个穿寿衣的老妪，正是不同年龄段的我自己。

　　"时辰到。"

　　产房突然坍塌成镜渊，无数铜镜碎片中，每个时空的沈鹤生都在重复剪脐带的动作。当我抓住最近那片镜子时，掌心被刻着"母子连心镜"的青铜镜框割破，鲜血在镜面绘出北斗七星。

　　镜中浮现出母亲年轻的面容，她隆起的腹部浮现当票纹路："茵茵，脐带是契约锚点！用..."话未说完，她突然痛苦蜷缩，翡翠液体从宫口喷涌而出，在产床形成阴阳鱼图案。

　　沈鹤生的怀表链绞住我的子宫颈："令堂当年若肯乖乖交出胎盘，何至于..."他突然闷哼后退，我趁机将脐带残片刺入他心口的透明腔室。

　　翡翠米珠集体爆裂，槐树枝在血管中疯狂逆流。当我想拔出残片时，发现脐带已与怀表齿轮融合，1998年的保温箱突然炸开，婴儿时期的我爬出玻璃碎片，脐带末端连接着五毒镜的青铜镜框。

　　"你竟敢！"沈鹤生首次露出惊恐神色，他心脏腔室里的脐带正被染成墨绿。养老院废墟传来地鸣，二十三具焦尸破土而出，她们烧焦的子宫位置都镶嵌着母子连心镜碎片。

　　手机收到殡仪馆紧急通知，林小姐尸体在半小时前分娩出翡翠胎儿。当我点开视频时，浑身血污的婴儿正用怀表链刺入护士眼球，他的瞳孔是缩小版的沈鹤生。

　　暴雨中的梧桐树突然开花，每朵槐花都包裹着微型襁褓。当我扯下朵花苞时，里面蜷缩的胚胎额头上刻着当票编号——正是我出生那天的典当记录。

　　沈鹤生扯断心口脐带，金线疤痕渗出黑色魂火："既然温小姐想当母亲..."他挥袖掀起阴风，所有焦尸的子宫镜片同时射出青光。

　　小腹传来撕裂剧痛，翡翠胎儿在子宫内踢动。B超影像显示他手握怀表链，脐带连接着五毒镜背面——那里用血书写着九百七十四次轮回的死亡记录。

　　"游戏该升级了。"沈鹤生将半截脐带系在梧桐枝头，"这次用你亲生骨肉续约百年，如何？"

　　产房废墟突然升起十二面铜镜，每面镜子都映出我分娩惨死的画面。当我想撞向镜面时，翡翠胎儿突然控制右手，将脐带残片刺入颈动脉。

　　手机自动拨打120，急救中心录音却是沈鹤生的声音："大出血产妇温茵，妊娠23周，既往史：百年轮回契约..."背景音里婴儿啼哭逐渐变成怀表走动声。

　　梧桐树根突然缠住双足，翡翠胎儿在体内吟唱招魂曲。当意识即将消散时，我看到母亲从镜渊深处伸出手，她掌心的脐带结印与北斗七星镜框完美契合：

　　"茵茵...砸碎...母子连心镜..."

　　沈鹤生的怀表链突然绞断母亲手腕，在他俯身收割魂魄的瞬间，我将青铜镜框刺入自己隆起的腹部。翡翠胎儿的惨叫震碎十二面铜镜，槐树枝从子宫爆出，在暴雨中开出血色当票。

　　养老院废墟升起翡翠鬼火，焦尸们子宫的镜片拼成完整铜镜。当我想爬向镜面时，沈鹤生踩着我的孕肚冷笑："做得好，第一千次轮回的祭品终于成熟了。"

　　手机最后响起新闻推送："突发！全市新生儿集体变异，脐带均缠绕翡翠珠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