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消毒水味里混着沉水香,我盯着冰棺里林小姐的尸体,她左眼窝的白玉簪正在融化。淡青色液体顺着颧骨流进寿衣领口,在锁骨处凝成并蒂莲纹——与我后颈的咒印一模一样。
"死亡时间确实是三天前。"法医摘下手套时,金属盘里的器械突然开始生锈,"但家属声称昨天还收到她修改旗袍尺寸的短信。"
我握紧包里的翡翠米珠,这是今早在燕麦碗里发现的。珠子内部浮动着黑色絮状物,当靠近林小姐尸体时,絮状物突然聚合成沈鹤生的侧脸。冰棺玻璃瞬间爬满霜花,映出二十三个不同年代的停尸间场景,每个时空都陈列着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尸。
手机突然震动,林太太发来的语音带着哭腔:"温小姐,请把改好的旗袍放在梧桐树洞..."背景音里传来怀表走动的咔嗒声,频率与殡仪馆挂钟完全一致。
淮海路134弄的梧桐树在暴雨中扭曲成佝偻人形,当我把旗袍塞进树洞时,树皮突然皲裂流出沥青状液体。那些黑液裹住旗袍的瞬间,树根处浮出半块青砖,刻着"九章斋界石民国二十六年立"。
"找到你了。"
沈鹤生的声音从树干年轮里渗出,他的月白长衫沾满新鲜血渍,右手提着盏琉璃宫灯。灯罩上绘制的百子图正在蠕动,那些婴孩的面孔逐渐变成我的模样。
"林小姐的魂魄抵了三分利。"他甩出怀表链缠住我的脚踝,"还剩六分十七秒。"
地面突然塌陷,我坠入民国二十年的九章当铺地下室。十二面铜镜组成环形阵列,每面镜前都跪着穿旗袍的女子。她们正用金线将翡翠米珠缝入太阳穴,最右侧的镜中,母亲年轻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沈鹤生点燃犀角香,烟雾在镜阵上空形成当票:"温小姐该续约了,这次质押听觉如何?"
怀表玻璃映出恐怖画面:现实中的我站在殡仪馆洗手台前,正用修眉刀割开耳道。当我想尖叫时,喉咙里塞满槐树根须,翡翠米珠在舌底迸发腐臭味。
镜阵突然转动,五毒镜射出青光。我的右耳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耳垂自动裂开血口,将翡翠米珠吞入体内。沈鹤生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抬头,镜中映出的右耳道里,米珠正在发芽,根须缠绕着听小骨生长。
"契约成立。"他在我锁骨处按下血指印,"利息每时辰涨三厘。"
手机在旗袍暗袋里疯狂震动,林太太发来的视频让我血液凝固:冰棺中的女儿突然坐起,插着白玉簪的左眼窝里钻出槐树枝条。枝条末端挂着十二个翡翠铃铛,每个铃铛表面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游戏升级了。"沈鹤生扯开领口,锁骨处的刀疤正在渗血,"温小姐现在有两个选择:帮林小姐完成冥婚,或者..."
地下室铁门轰然开启,穿血色嫁衣的林小姐站在月光下。她的盖头绣着百鬼夜行图,当阴风吹起时,那些恶鬼正将缝衣针刺入印有我照片的稻草人。
我抓起案上的青铜烛台砸向五毒镜,镜面炸裂的瞬间,无数毒虫从裂缝涌出。蜈蚣钻进旗袍下摆,在皮肤上咬出契约文字;蝎尾刺入指尖,毒液将翡翠米珠染成紫色。
沈鹤生冷笑着转动宫灯,灯影里浮现出林先生被倒吊在当铺横梁的场景。他的眼球被替换成翡翠米珠,正透过时空凝视着我:"提醒温小姐,子时前完不成冥婚,令尊的养老院就会..."
手机响起养老院视频通话请求,父亲在镜头前举起三根断指,伤口处粘着槐花蜜:"茵茵,把旗袍交给树洞里的..."
画面突然卡顿,父亲的眼球凸出眼眶,翡翠米珠从瞳孔里挤出。他的下颌骨不自然地张合,发出沈鹤生的声音:"还剩三分钟。"
我发疯似的撕扯旗袍盘扣,却发现每颗鎏金纽扣都连着神经束。当最后一颗扣子崩开时,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十二面铜镜同时映出我浑身浴血的模样——每个"我"都捧着不同年代的老黄历,日期都定格在癸卯年五月十七。
林小姐的嫁衣突然裹住我,翡翠铃铛发出招魂曲。槐树枝条刺入脊椎时,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1937年母亲在当铺产房签下血契、1998年父亲抵押我的爱情感知力、三天前林太太在旗袍店按下手印...
"时辰到。"
沈鹤生挥袖掀起阴风,我与林小姐的躯体开始融合。当白玉簪彻底没入我的左眼时,殡仪馆方向传来爆炸声。透过残存的右眼,我看到现实中的自己正将修眉刀刺入耳道,而养老院视频里的父亲已变成挂着翡翠米珠的骷髅。
镜阵底部突然裂开时空漩涡,母亲年轻时的虚影从深渊浮出。她怀抱着婴儿时期的我,婴儿襁褓里塞着当票残页:"茵茵,要毁契约就找到五毒镜的..."
沈鹤生的怀表链绞住母亲咽喉,将她拽回黑暗前,我读懂了那个口型——"脐带"。
暴雨中的梧桐树突然燃烧起来,翡翠火焰里浮现十二口檀木箱。当我想冲进火场时,嫁衣下摆自动缝合进树根,林小姐腐烂的脸从树干挤出:"姐姐,该你穿这件血衣了..."
手机最后一条推送闪过血红标题:"淮海路养老院突发离奇火灾,二十三具焦尸手握翡翠珠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