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的镊尖在酒精灯上微微发颤，染血的微型胶卷悬在旗袍拆出的金线上，蒸腾的醋酸味混着血腥气在浴室弥漫。林曼的鼻尖几乎贴上显影盘，睫毛红布罩灯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细菌培养室...闸北自来水厂..."她的指甲突然掐进搪瓷盘边缘，定影液随着手腕的抖动泼洒在旗袍下摆。
沈雪薇的银钗横空刺来，钗尖精准挑住下坠的胶卷。湿漉漉的胶片贴在瓷砖墙面，模糊的日文字符被水渍晕开，像一群游动的蝌蚪。"这不是运输路线。"她的翡翠戒指擦过胶卷边缘，折射的光斑在壁砖上拼出"井水"、"24时"几个断续的投影。
林曼扯下旗袍内衬铺在洗手台，湿胶卷按上去的瞬间，浸水的牡丹暗纹突然凸起细密的经纬线。"等等——"她的指尖顺着水痕划过丝绸纹路，"这些不是装饰..."沈雪薇的戒指突然在吊灯下转了个角度，翡翠切面将光线折射成七道虹彩。墙上的光斑骤然清晰，显露出精确到米的地图坐标。
"父亲给十九路军加密军报时用过这种手法。"沈雪薇的银钗尖沿着投影中的虚线移动，钗尾在三道暗纹交汇处轻叩三下。丝绸上的水痕应声扩展，浮现出标着"荣字第1644部队"的红色圆章。白兰手里的绣花针掉进排水口，针鼻上的红丝线打着旋儿被冲走。
窗外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频率比夜风急促得多。林曼掀开浴帘一角，巷口的路灯映出刺刀上跳动的光点。"至少两个分队。"她扯断颈间的珍珠项链，浑圆的珠子滚进地漏时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沈雪薇将胶卷残片塞进胭脂盒夹层，樱花浮雕盖合拢的瞬间，客厅的哥伦比亚留声机突然自动旋转起来。《夜来香》的旋律透过门缝渗入，黑胶唱片边缘的反光正巧扫过墙上未消散的坐标投影。军靴踏碎门厅玻璃的刹那，她旋开口红在掌心画了道弧线。
"搜查！"皮靴踹开浴室门的冲击波震落了旗袍上的水珠。日军少尉的视线从打翻的显影剂移到沈雪薇染着丹蔻的指尖，她正把胭脂盒按进唱片中央的卡槽。少尉的刺刀挑开盒盖时，留声机唱针恰好划过一道音纹，胭脂盒的樱花浮雕将水晶吊灯的光折射成炫目的光斑。
"肮脏的化妆品。"少尉用刀尖挑起蹭在他袖口的口红印，鲜红的Z字形在呢料上格外刺目。沈雪薇倚着留声机微笑，染血的银钗不知何时已重新绾进发髻。唱片旋转带起的风拂动她耳边碎发，盖过了白兰拆解珍珠时金属镊子的轻响。
楼梯间传来翻箱倒柜的闷响，林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里浸透的醋酸味让少尉后退了半步。"肺痨？"他捂住口鼻的动作用力到指节发白。沈雪薇趁机将留声机音量旋到最大，肖邦的《雨滴前奏曲》盖过了三楼卧室的撬地板声。
晨光爬上窗棂时，最后一名日本兵踢翻了门厅的茉莉花盆。沈雪薇的翡翠戒指在窗帘缝隙间闪了闪，戒面内侧的"荣"字钢印正对着楼下卡车里搬出的防毒面具箱。白兰把缝好的丝绸面罩藏进胸衣暗袋，三粒珍珠纽扣在布料下凸起细小的圆点。
梧桐叶的影子斜切过客厅地板，留声机唱片还在空转。林曼用镊子夹起胶卷边缘的钢印，模糊的"沈氏绸庄"四个字在光斑里时隐时现。巷口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沈雪薇的银钗尖在墙砖投影上划出新的虚线，穿过法租界棋盘格的街道，终止在闸北水厂锈蚀的铁门图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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